陕西人对于面筋的爱不下于凉皮,虽然它常常作为凉皮的配菜出现,但是爱吃面筋的人会像凉皮一样调一大碗美美地咥,也有配了芹菜或者豆芽或者黄瓜凉拌吃,还有最常见的路边摊烤面筋。
烤面筋面筋在有的地方是过年一道不可或缺的凉菜,不过更受欢迎的是洗面筋剩下的面水做的——小火熬个把小时熬干水到半熟,再压成小一扎宽一厘米厚的长片和面筋一起蒸,最后晾凉之后一刀挨着一刀练成薄片,油泼辣子一浇,苹果醋一淋,筷头蘸几滴芥末,指尖捏几撮细盐,搅拌均匀。来一口,光面筋爽滑弹口,糟面筋劲道入味,饱满的酸渗入被辣椒烧灼的口腔,嘴巴里浪潮席卷,芥末趁机冲上头,让大脑当机。一片空白中,火热的红炸裂,酸爽的绿泼洒,微刺的黄喷溅,然后是姹紫嫣红五彩缤纷,直到身体像在温暖的水底软软摊开,一盘面筋也见底了。嘴里咂最后一下,身子在水里最后抽搐一下,感觉身心放空,“能再来一盆吗?”。
不过非过年期间是没时间做这么精细的吃食的,特别是收麦前后。
麦子小麦快黄的时候,要把家里的工具都翻出来,还有村里的麦场该备着了。麦场一般种大米或者菜籽——比小麦先熟,收了之后,拔根除草,隔天清早露水未晞,撒上陈年麦壳和灶灰,碌碡碾光,平的像烙锅一样,就可以割麦了。商量好碾麦顺序,各家割好的麦子堆在场上除青。娃们也有了场子狂(玩耍),倒立、撞拐、打猎子、逮猫儿、滚铁环,你追我赶,嘻嘻哈哈,滚成土球。这时,家里人就赶着娃子去地里拾麦,村里的老人早去拾了,碎娃能拾几个,又去地里抓蛐蛐。
褪青后的麦子连秆用碌碡碾。老早(解放前后)是用牛或者驴碾,牲口要套上笼套,防止吃麦,挂上接粪桶,防止粪蛋蛋碾到麦子里。后来是村里技术好的小伙开着手扶拉着碌碡碾,效率高了不少。碾好后,用耙耙刨去麦秸,留下麦壳和麦粒,就要进行最费体力的扬场了。家里的男丁戴上草帽,手心吐口唾沫,抓起木掀,一掀下去,把混在一起的麦壳和麦粒铲起来,高高扬起,麦壳洋洋洒洒飞向一边,麦粒金色瀑布一样落下来。慢慢地,他们身上的水珠也像金色麦粒一样滚落,汗水、麦粒在金色的阳光中闪闪发光。
扬麦(一般男的扬场,女的扫场)收麦期间,男人婆娘都累,我想陕西很多小吃可能就是农忙时候发明的,比如,懒人面筋。
懒人面筋听名字就知道,不是过年长假期间细人面筋那种耗费时间精力的面筋。做法很简便,少量化了盐的凉水倒进面粉里,搅成糊糊。诀窍是要比摊煎饼水少,比和软面水多,快速搅拌抽打,最后光滑劲道,一双筷子能挑起来整体成一团就是最好的了。然后静置,做底皮,就是平时和面那样,不软不硬小孩拳头大小一团,擀成纸一样薄,圆圆一张,铺在蒸笼里,面糊从正中倒进去,慢慢自然摊开,盖上锅盖蒸半小时,就好了。
蒸好的懒人面筋是一大张厚圆饼一样,凉透后,分成宽溜,再片成薄片;放一大勺醋和现做油泼辣子和的辣子水水,一点盐,鲜辣的线线辣椒和韭菜同炒拌进去,闻着就馋。面片薄薄的,却入味也有嚼劲,因为搅面糊时使的力气使面筋道,又留下细碎的空洞在里面,醋和辣椒直接浸到半透,入口辣椒的焦香与热烈,懒人面筋的嚼劲与凉意,果醋的醇香与清爽,像是冰火两重天,汹涌澎湃;最后餍足饭饱,像是秋天盖着棉被听雨,既妥帖舒适,又回味悠长。
吃上一大老碗,顶饥又解乏,力气回来了,头脑也清楚了,接着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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