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酱肉,比挂腊肉手工精细,程序更繁杂,颇有老老年间的滋味,我独好这一口。
昨晚月色浩荡,乗故友亲朋怀古伤今,悄悄搭凳子从阳台敞风处取最后一块,热水泡开。今晨打早起床,开旺火,看酱肉在锅里撒欢打滚,浓香四溢,顿感自己离丰收和富裕很近,离冠状病毒和经济衰退很远。
老老年间,曹刿已将我踢出朋友圈,称“肉食者鄙”,不屑和我讨论时局破解的大事,我便顺了他的意,乐得耳根清静。
气定神闲,手持厨间“干将”与“莫邪”,且看人间烟火也江湖,菜刀下快意恩仇。剽一薄片,寻着亮光处细细验看:
肥肉如冰凌凝脂,晶莹剔透;瘦肉似玉中留璞,色浸琥珀。上品酱肉,晨霜暮雾,日浴风撩,卓尔蜕变,成就俗人口舌之快。
食残羹泔水,卧席棚茅草,旮旯屎尿……年猪挨刀,厉声号叫,血溅如喷,大卸八块,杀身成仁。不似那阿猫阿狗,娇娇燕语莺声,吠吠苟且一生。猪生多舛,其实是真性情,真壮烈,真奉献。
世居巴蜀,看惯山恶水险,地动山摇;见惯成王败寇,饮血如醉。
亭长刘邦凭此做了高祖。
织席刘备就近混成诸侯。
蒙哥汗雄霸欧亚,未曾想合川钓鱼城下蒙羞丧命,攻伐守备,拉锯血战近半个世纪,到最后,城里仅存前朝遗民三十二人矣。
张献忠先做农民后做帝王,人肉干做军粮,大杀四方,搜刮民脂民膏想一走了之,最终宝船沉于彭山江口。
……
康熙五十一年,可叹全川仅存一万八千余口,“湖广填四川”,填的是作孽之坑,人祸之患啊。自古兴衰更替,概莫能外。两相比较,冠状病毒,有何惧哉?!贱民帝王,至此可以公平以待。
庙堂高远,江湖凶险,专家叮嘱保持社交距离,罢了,罢了!食肉佐酒,匹夫作派,关起门来庆祝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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