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失踪了,那天之后,谁也没有见到他。
阿帕领着六个孩子把阿尔夏提的山,草原,河边找了个遍。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连尸体都没有。眼看就要到冬天了,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阿帕家一片冷清。
阿帕烧了壶奶茶,大女儿巴合提古丽利索地铺好答斯答尔罕(哈萨克语“桌布”的意思),数了数布包里的馕,摆了几块,又悄悄放回去两片。
二女儿日斯朝巴合提古丽翻了个白眼,说,大家本来就很饿,你放回去干嘛?三女儿阿依努尔坐在角落不吱声。
阿依努尔三岁多的时候还不会说话,阿帕从冬窝子回来,抱着阿依努尔去乌鲁木齐大医院求医。老医生一番诊断,说阿依努尔可能是自闭症,目前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案。
阿帕绝望地抱着阿依努尔回去了。
六个孩子中,阿帕对阿依努尔偏爱多些。
现在,一家七口围着答斯答尔罕,喝着香喷喷的奶茶,嚼着干馕。
阿帕问巴合提古丽,风干牛肉还有吗?巴合提古丽立刻起身抱来另一个布包。大儿子沙列提和二儿子赛力克两眼放光,问阿帕这是要煮肉吃吗?
阿帕摇摇头,端着奶茶,盯着碗沿,缓缓说出一句,咱们这个冬天不吃肉了吧?我待会儿骑马出去一趟,把这些肉和驼奶给你叔叔婶婶送过去,沙列提和赛力克还要住在人家家里上学呢。
小儿子哈力别克看着阿帕,看着哥哥姐姐,他似乎明白,这个冬天会很难熬。
阿帕穿上厚衣服,给马备好马鞍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阿帕终于到了小叔子和弟媳妇家。小叔子在镇子邮局上班,弟媳妇在镇中心小学当老师。
小叔子结婚以后,风干肉,驼奶,酸奶疙瘩都是阿帕阿塔成包成包送去。当然,沙列提和赛力克每个学期,周一到周五借住在叔叔婶婶家。婶婶脾气好,愿意接纳这兄弟俩。
阿帕求人办事,眼看太阳快落山了,不好意思留下吃晚饭,执意骑马要回去。寒风吹打在阿帕的脸上,她裹紧衣服,扬鞭加快速度,天越来越黑了。
下雪了。
阿帕走得着急,出门没有带手电筒。
摸黑往回走,路边干草丛里,突然窜出来一条野狗。马受了惊吓,把阿帕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沙列提和巴合提古丽看天黑了,妈妈还不回来。他们先安顿弟弟妹妹们先睡觉。
兄妹俩守在外屋。巴合提古丽挑了挑煤油马灯。棉芯眼看快没了,巴合提古丽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墙角,找到之前在路边捡到的一件破旧棉衣,从破洞口抽出一缕一缕脏棉花,搓成细长的棉花条。她用一根细小的芨芨草棍把棉芯塞进了马灯。续了棉芯,外屋更亮了。
不知不觉,沙列提太困了,实在撑不住睡着了。
巴合提古丽想提着马灯出去看看,无奈外面太黑,不敢出去。
朦胧中,门咣当一声,阿帕进来了。带进来一股冷气,身上,头上全是雪。棉头巾湿透了。
巴合提古丽扑进阿帕的怀里,不敢哭,怕吵醒弟弟妹妹们。炉子烧得旺旺的,巴合提古丽赶紧找来阿帕的衣服让她换上,又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羊粪。
水壶里还给阿帕熬了热奶茶。阿帕喝着奶茶,笑着说,兄弟俩开春上学有住得地方了。
巴合提古丽没有转身,默默流泪。她盼着阿塔突然回来,帮阿帕分担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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