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我在北京南五环亦庄国际开发区从事建筑。干了不到两个月,项目部负责人就主动找我坐谈,开宗明义表示,要我出任杂工班的班长。
我当场就想立马卷行李,不辞而别。一心一意向往着,哪儿偏远哪儿静谧就往哪儿逃跑躲藏,若人无人聒噪的深山老林、海洋孤岛最好!
鉴于找我坐谈的是公司负责人,我处于礼貌,就硬着头皮听他说出他的意图。
这位负责人姓尧,跟远古的共产大同首领有一线血缘,待人温和有涵养。我对他颇怀好感。人前人后,我常呼叫他尧总。
尧总说,你干得真好啊!踏踏实实,极热爱本职,又忠于职守,干这出力活又从不耍滑偷懒,是我这些年不曾多见的诚实之人。
我说,就我个人而言,干得也仅算一般化。我不耍滑,是因你给我发了相应的工钱。
尧总说,都啥年代了,哪儿还有人敢再剥削工人?谁还敢给出苦力的民工不肯发放血汗钱?
我皱皱眉说,尧总有良心!在这世上,我也不多见象你这样的好人!
尧总说,我看你很有发展前途!所以,我以个人名义及组织公允,让你出任杂工班班长。
我摆摆手说,不干!
尧总惊愕地说,这是多少人打着灯笼,拉着关系也找不到的大好机遇啊!你怎一嘴回绝啦?
我说,我既不打灯笼也不拉关系,是因我已过了当官儿的黄金岁月,历经坎坷这么多年,一无卧薪尝胆,二无图国之志,早没了那种年轻人才有的削尖头往上爬的激情与欲望,只想退隐山林过属于自己的清静恬淡的日子。
尧总说,我看你干得挺痴心,绝没一点儿浮躁之气。
我说,那是因我深知,我打工的时光不会太多不久远了,才这么有耐心忍受着如此高强度的体力活,而不急不躁,稳稳板板,精嚼慢咽,细佃品尝!
尧总说,所以,我认为你是杂工班长最合适的第一人选。
我摇摇头,摇得如拔浪鼓,连说不不不。我根本干不了!
尧总问,为什么?
我答,当骨干或领导,在世俗大众眼里,就是当了官儿。当官儿要有官样儿,要区别于一般老百姓,可我根本做不到。我也根本无能力当什么官儿,更无资格当什么官。因每个当官儿的,都要有领导领力,组织能力,积极负责的动力,还要有协调上下级关系的能力等等,可这些基本要素,偏偏我都一点儿不具备,那么,硬赶鸭子让我强上树,终会闹笑话的…到时候肯定是我不称职,也会误大事。所以,我干不了。
尧总开导道,那你就不会借此机会锻炼锻炼?
我忽然就有了仰天大笑的冲动,却忍几忍又没笑出声。仍以极其平静的心态回道,尧总,您是位好人!几乎是位称职的伯乐!但我何尝不曾想要锻炼?何尝不曾想欲奔腾千万里?…想当年,我努力苦读,一心去应考,一心去参军,一心去报效祖国,连军校的大门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了,可是,是谁残忍地剥夺了我锻炼与进取的机会?又是谁断绝了我光明的人生大道?又是谁砸碎了我的将军梦?
尧总听得一楞一怔,末了,说,不好意思,你是嫌这官儿小啊!
我说,错!官无大小,在人去干而已。我欲追求的,偏不随我愿;我所不想的,却偏要来。这世人,人人起初都想当官儿,可人的生命有限,一个人总不能在行将就木之时,再爬着去当官儿吧!我虽不太老迈,太也过了不惑之年,哪儿还有心思流恋那些官呀吏呀的破事儿?说句掏心窝的话,这些身外的诱惑早己对我失去了应有的吸引力了!所以,我干不了。尧总,你趁早还是到年轻一代中去物色合适的人选吧!我明知这么一口回绝是明拂了您的一番美意,借此,我向您鞠躬!也诚心谢您在我四十五岁时诸葛武侯将死的年龄,由您独具慧眼发现了我这一驽钝之蠢才!只因我无智无能,故就不敢僭越了!
尧总忽然起立,敬意有加地说,我没别的意思,仅从你这里,我才真知道这世上竟存有如此高洁之人!才看清了凡尘间有洁净脱俗之君!
我说,任尧总随意遐想吧!大抵人各有志啊!世势如此,无我,这地球照样转得欢!
尧总笑道,若我也象先前那些管束你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又极不公平地硬把你给解雇了呢?
我也笑,说那是此生最好的结局!我求之不得。那样,我就彻底解脱了,这辈子就有理由说再不给人打工出死苦力了啊!
尧总正色道,那你干啥?
我坚定而果断地回道,岁月有限,我要干我急想干的事啊!
8月21夜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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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爽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