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的青丝极长,下人给她盘了好看的髻,朱钗宝玉点缀,映得整个人越发得雍容华贵。下人嘴甜似抹蜜饯,娘娘真美!
秦若轻笑,是吗,再美也美不过叶枫心中的江才人。有脚步声轻缓响起,皇后那张刻薄寡淡的脸印满了居高临下的姿态,下人拦不住,神色慌张的退到一侧。秦若起身行礼,皇后伶俐的眉眼盛满了跋扈的笑,妹妹这张脸倒真让人看了难忘。她啧啧叹道。秦若莞尔,皇后过奖了,后宫粉黛年轻貌美,我恐不敌她们之一,何敢称美。秦若不喜皇后,不喜曲意奉承。一句话把皇后气得脸色铁青,皇后本也有着倾城之貌,流年璀璨,笑颜如花,可是岁月如斯,她如今年岁渐老,容貌渐衰,更不得慕容傲的待见,她曾对慕容傲一往情深,换来的却是苦等成灰,满心荒芜,和母仪天下的凤位。她恨极了慕容傲身边的宠妃妻妾,满心的怨与妒张牙舞爪,在后宫里蔓延。倘若谁一朝不慎,失宠犯错,她是喜闻乐见,来给添把火,加把油。
皇后冷哼,笑得轻蔑,可如今你这张脸倒还让蛮夷的藩王也念念不忘啊!一句话,秦若似想到了什么,如坠冰窖,手指隐于袖间生出了细密的汗。皇后挑着她细长而削薄的指甲正反亮了亮,妹妹是识大局的,应该知道结果的,皇上命叶天师占卜,叶天师说妹妹是吉星,而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妹妹的恩宠可要在此折腰了。说完她便盈盈的迈着步子离开,还不忘笑得花枝乱颤。
泪无声而落,砸在地上,砸碎了她仅存的一点点美好和念想。皇后的话她怎能不信,江才人病重期间,蛮夷的藩王曾来,那场饕鬄盛宴,她也曾参与,其间,歌舞曼妙,藩王拍手称赞。江丞相笑着客套,这不算什么,我们娘娘的舞姿比这还要卓越,不信你问叶天师。
真的吗?藩王眼中光芒乍现。
叶枫神色漠然的点头。他的漠然秦若眼锋扫过看得真切,她知他不喜欢自己,可是,她不信,在不济她同他还有主仆的情分,能被他涂抹的一干二净。慕容傲应允了藩王的请求,让秦若跳上一支,秦若跳着叶枫曾最喜欢的孔雀屏,她只愿是他手心里的蝶,愿在他手心里起舞,盼着他眼波流转间的一丝丝垂青。可是她看到叶枫眼里水波无澜,视若无睹,同着江丞相谈笑风生。秦若的心被重重一击,原来,果真,连半点分量都不曾有过,可是她仍是不信,替他找了诸多理由来说服自己,她告诉自己,这是皇宫,是皇宫,不可有行差踏错,不可妄言鲁莽。如今看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心存幻想。
所有的结局都尘埃落定。三月之后,秦若将会被送入蛮夷,慕容傲给她铺了新的路,她已不在是皇上恩眷的妃。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来得久违,下得也铺天盖地,御花园的腊梅开得艳红,花枝上压着晶莹的雪,红白相称应,呈出一番脱俗。秦若信步而行,貂裘上落着被风吹落的雪花,她呵气暖着手,仍旧冰凉,身后的丫鬟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劝说她回去,天冷易着凉。她回眸看了一眼,丫鬟的脖子缩的更狠了,连脑袋也跟着缩了起来,怯怯得不敢再说话,唯唯诺诺的跟着。远处的腊梅枝丫间隙,一抹新绿亮的扎眼,定神细看还有一抹如雪色的白衣长衫。她屏退丫鬟,走上前,隐隐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那抹新绿闪得极快,转瞬便在她的视野中消失不见。叶枫转身,白衣长衫衬得整个人俊美冷傲,他极力掩饰着刚才的慌张,诧异的看着秦若。秦若轻笑,叶天师在此做什么?
赏景。叶枫倒是回答的很是自若,波澜无惊,风轻云淡。秦若嘴角弯的更甚,这腊梅林已在身后,不知叶天师赏得哪里的景?
叶枫扯动嘴角,仰头。这天空中的云卷舒自如,也是一道风景。
是吗?秦若弯了弯眼角,他撒起慌来可真是厚颜无耻,脸不红心不跳。眼中笑意冰凉,叶天师不觉得这风也是一景,甚是多变,印在眼里,宛若朝堂,朝夕突变,叶天师要小心啊!
叶枫低头应是,目送着她的离开。
隔天,秦若去了叶枫的府邸,叶枫惶成惶恐,你来做什么?
蛮夷路途遥远,我来同你见上一面,也许这便是后会无期。他坐下,同她说着过往。秦若出来时却在叶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顺手牵羊拿出了一副写着情意满满的诗赋,她想那也许是送给江才人的,而她先一步做了这个成人之美的人,不要感谢,默默无闻。回宫便去了江才人那里偷偷放在了江美人的书卷中。她用了心思,使慕容傲去江才人住处时,一眼便看到了那副诗赋。慕容傲大怒,叶枫也被揪了出来,他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都是哀求,原来两年不到,师父的命运他便上演。慕容傲看着自己宠爱的江才人给自己冠上了绿帽子,却还哭得声泪俱下,几度哽咽。心口的那团怒气来回翻涌,聚成燎原,他手一挥,皆都入了大狱。
年关将至,宫廷之内到处张灯结彩,入眼便是喜庆氛围。秦若看得扎眼,还有三天,她便要去往一个荒芜之地,等着别人给她铸好的金丝牢笼。头顶的天灰蒙蒙的,污浊而灰暗,似随时都有一场风雨欲来,如同大牢内的压抑的气氛,灰暗而颓败,她踩着层层灰尘,铁栅栏里的人也不复往日神采,听到脚步声只看了一眼便又垂了下来。秦若屏退狱史,看着他,你不想见到我!
没有,他敷衍。
秦若的声音柔软而温柔,江才人被皇上打入冷宫了,终身禁足。叶枫闻言,抬头看她,眼眸颤抖。原来你都知道。
是。秦若应着。你同江才人的罪也是我暗中促成的。
叶枫眉目惨淡,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他整个人毫无支撑的依靠在墙角,身体却一点点的下滑。关于蛮夷是不是你从中作梗?秦若问得很用力,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无论真假。
是。叶枫承认。
为什么?空气的压抑让人感到窒息,秦若握掌成拳长长的指甲扎到了肉里。
因为江艾让我帮她,我拒绝不了。
江艾,原来你们已经熟络至此了。秦若轻声说。他没有否认,我同江艾见过几次面,那时蛮夷刚好来和朝廷谈判,江艾不得宠,她梨花带雨的找到我,乞我帮忙,我动容,蛮夷的藩王喜女色,我便同着她的哥哥江丞相布了这个局。
秦若唇角似笑非笑,如此倒好,我们谁也不欠谁了。她转身,步子走得艰难。叶枫的声音缓缓在身后响起,我仍旧欠你的。她止步,没有转身,叶枫继续说,皇上的垂青,你的入宫也是我安排的。胸腔里的痛意渐浓,眼角温热,泪怆然泪下。少时,你曾救我脱离乞讨。
他低叹,清不了,眼里有着愧意。你名动帝京的舞艺也是我让人传得。秦溪踉跄而逃,唯恐再从他嘴里听到其它。
两天后,秦溪自缢在自己的寝宫。下人报慕容傲时,她已脸色苍白如雪,身体已凉的似冰,没有温度。曾经荣宠惊艳的美人,却是躲不开香消玉殒的命。叶枫闻此讯已是几天后,狱史酒醉谈起,他不可置信,她费尽心思原只是想拉他做个垫背,同她一起沉沦。狱史送来饭菜被他踢翻,他时哭时笑,众人皆认为他精神失常,已是疯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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