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上帝给错了剧本,你一出生就是个残疾人。
你走路一定要扶着墙,否则寸步难行。每当下课后,那些和你一样小的孩子们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好不欢快。你坐在教室里望着他们,也傻傻的笑着。从你读幼稚园开始,身上伤痕就没有消失过。你每天都会摔无数个跟头。有时候是你没站稳,有时是小朋友不小心碰了你,而你来不及扶住墙就倒在了地上。还有些小朋友好奇你走路的样子,模仿着你,甚至有些小朋友离你远远地,他们说你是怪物,从来不跟你玩。其实,我知道,你不是怪物,是天使。

好不容易你上了小学,你的座位从来都是最后一排,在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不过,那已经很好了,学校本来都不收的。还记得有次你放学回来告诉我说,同学们欺负你。你中午吃饭的时候,你的同桌把铅笔灰刮下来,撒在你的饭盒里,让你吃下。你说很难吃,但你没有办法。有同学会趁你站着的时候故意推你,当你倒在地上时,周围响起一片欢叫声。你不敢把这些告诉你父亲。我当时哭了,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你,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从那以后,我保护你的欲望要比保护其他妹妹的欲望更强烈。
你做什么都要比别人慢半拍。你写字用左手,吃饭也用左手。一段路,我们走十分钟,你需要半个小时,并且累的大汗淋漓。一顿饭,我们吃十五分钟,你要吃四十分钟。每次考试你都是最后一名。别人都做完交了卷子,你还没有写一半。还记得有年冬天,你放学回来悄悄告诉我说,因为你们教室离厕所太远,下课的时候,你还没来得及走到厕所就把裤子打湿了。你说很难受,但是又不敢跟任何人说。你一整天的裤子都是湿的。那可是冬天,我不敢想象你有多么难受。你同样不敢告诉你的父亲,你怕他揍你。

你上了三年级还不会梳头,每天早晨起来都是大伯给你梳头。后来,大伯烦了,拿起剪刀就把你的头发剪成短发了。直到现在,你还是短发。你仍然不会给自己梳头,准确来说是你根本自己没办法梳头。你的动作极其缓慢,手指也不灵活,抓不住头发,更别说扎头发了。
你很怕你父亲,他总是打你。那么小的你总是不想去练习走路,他就经常打你。对于数学,你总是学不好。你记不住一加一等于多少。你不会认钟表。更不会认钱,数钱。大伯急得大发雷霆,经常会动手打你,说你像猪。其实,我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他也难受,比任何一个人都难受。

你四年级没读完就辍学了。你说,别人总是嘲笑你,你不想在大街上走了。你还说,你是全班最后一名,老师不理你,同学又不跟你玩,你很孤单。于是,你再也没碰过书。那时,全家人都在劝你,你一再坚持。后来,你就真的不再读书了。
我上高中的时候,因为在县城,不方便回去,就每个周末来你家。每次你都很心疼的叫我多吃点肉,不要熬夜,不要感冒了。要照顾好自己。还记得有一次,我身上真的没钱了,去学校都是走路,没坐公交车。可是,等我到学校一摸衣服口袋,里面居然有五块钱,还有一张你的字条。我当时真的没忍住,哭了。我只觉得,做你的姐姐,是我的福气。你的懂事,超乎我的想象。祖祖九十二了。每次你回去看她都会给她买东西,临走时会掏出一张二十的钞票,塞给她,说这是你绣图换来的钱。祖祖怎么会收你的钱啊。祖祖红着眼眶,说道,上天亏欠了你啊。

今年你十九岁了,你没有学历,没有技艺,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儿时的同学都已没有联系。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大伯在三年前因意外去世了。你不知道,在他的葬礼上,我的泪水有一半是为你而流。我不停地想,你的未来要怎么办?你的未来该怎么办?你成了我们最担心的一个,牵动着全家人的心。你是残疾人,很多时候,你连自己都不能照顾,没有了父亲,未来的路,更加艰难,更加曲折。
后来,你不愿意出门,你说街上总有人对你驻足,投来异样的目光。其实,我们也不愿意让你出门,街上的人,车,都对你的安全构成潜在的威胁。你长得很好看。有人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窗也会为你打开一扇门。你的容貌,便是打开的那扇门。你是我们五姐妹中长得最精致的。你很节约,每次去超市买菜的零钱都放在一个装鞋的盒子里,现在你已经装了两个盒子了。那天我看到的时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十九岁的你,他们已经在张罗你的婚事了。他们说,你没有读过书,没文化,更没有技术,应该早点成家,过了二十就不好找对象。他们说,找的对象最好也是残疾人,降低婚后打你的几率,也降低被婆家人欺负的几率。他们还说,最好找三十岁左右的对象。这样对方有意安家,生活相对比较稳定。如若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岁月漫长,谁也说不清以后人家会不会当着你的面再带一个女人回来。这些都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事。这些,都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事。
我不强求生活对你怎么怎么好,我只奢望它不要再为难你,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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