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暴躁的巨人,我称之为怪物,他们一直在徘徊,似乎想要寻找被欲望所支配的满足。
所谓的怪物,都是些我难以接受的东西,有些超出我理解范畴之内,有些过于夸张,更甚至的拥有危险,让人容易产生恐惧。在这些怪物之间,我十分小心,一直是如此,可有些人却不以为然,从来不在乎,也许对他们来说,怪物的习性早已了然于胸,不必过于小心。
作为一座唯一存在于怪物之间的房子,我们这些活在怪物中间的人,在里面显得很拥挤,但没有人发出抱怨的声音,仍然很热闹的生活在这里,没有谁因为怪物而整天提心吊胆的,当然除我之外。我有时候会爬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怪物,有些伤感,可能过于忧虑的缘故,还是害怕,反正没有像别人那么快乐,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象到这座房子被怪物夷为平地的场景,因为那些怪物太强大了,而我们又过于渺小,被毁灭的恐惧幻想早已吸附在我们身上,只是没有具体展现出来。
只要出门就会见到怪物,我每次出门,就会被许多高大身影笼罩覆盖,想抬头看清楚它们的表情,看看是否对我们这些渺小的弱势群体怀有恶意,可惜怎么也看不到,它们太庞大了,就算踮起脚尖,仰起的头,也无济于事,我们的渺小近乎到了绝望的地步。我不了解怪物们的习性,而别人也不会告诉我,所以忧心忡忡,总担心怪物充满恶意,在这里,大概除我之外,应该没有人还对怪物一无所有了吧!
我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弄着自己的飞机模型,右侧机翼掉了下来,想弄上去,可怎么也放不上去,正焦虑的想办法,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巨响,我赶紧凑到窗台边,向外看去,只见有几团巨大的身影在晃动,我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怪物们恶意的咆哮,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向大门外跑去。
门外聚集着很多人,我以为他们也感受到了怪物的恶意,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但他们马上又回去了,我失望极了。一个人站在门前,为自己刚才的异想天开而懊恼,可能他们知道那些怪物吵架,与他们无关,根本无须担忧,而我怎么会认为是他们理解了我的想法呢?门外的那两个怪物很庞大,像一座小山,它们只是转来转去,时不时地向对方吼一声,其中比较小的一只,不断用很奇怪的姿势嘲讽,我看不到那个大一点的怪物的样子,不过,那只怪物不知从哪儿抡来大棒,向那怪物砸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震动,我扶着门,吓得以为地要裂开。震动过后,我发现那个小的怪物,窜到我们房子旁边,姿势比刚才更加夸张,貌似为躲掉的那一棒而得意,我不知道它窜到我们房子旁边的原因,但意识到这很危险,赶紧朝房子里大喊“危险,快跑!”,果然,没一个人理睬我的警告。我很无奈的看着那些了解怪物的人们,只能希望他们是对的。
那个怪物是故意跑到房子旁边,想以此作为要挟,可能这座房子是这里的一个禁区,虽然我不理解,也不懂这其中的缘由,但那个自私的怪物想利用我们房子,并以此来作为挑衅的资本。那个被它要挟的怪物,早已按耐不住,向我这边削来,全然没有顾虑房子。在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后,房子被大棒削去了半个。这时,房子里的人才反应过来,在众多惨叫声中,人们才开始往外跑,并朝山上奔去,我也跟着他们往山上跑,怀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喜悦,他们的自以为是落得这样仓皇失措的模样,是无视我的警告的缘故。
我们从那些怪物脚下跑开,像一群四处逃窜的老鼠,害怕被怪物踩死,我们拼命跑,山离我们还很远,只有努力奔跑,才能远离危险。我边跑边看周围,那些人曾和我一同生活在一个房子里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已经看不到踪迹了,好像我们之间从没有任何联系,仅仅只是跟房子有关联而已,没有了房子,谁都是陌生人。
我只看到一个人,在前面跑,但他与众不同,准确的来说是飞。我努力的跑去,想追上他,但赶不上他的起飞的速度,只能看到他的样子: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我认得他,他就是弄坏我飞机机翼的人,他嘲笑我像个小孩子,从我手里抢过飞机,说玩具是哄骗孩子的小玩意儿,然后,将飞机的机翼拆了下来,扔在我面前,当时,我很生气,心里憎恨他的一切,但没有向他报复,只要将机翼装上去,就是对他最好的回应了,可惜机翼永远都装不上去了,飞机已经埋在废墟下了。
看着他飞起来,我很是羡慕,虽说飞得不太高,可是那种飞翔的感觉一定很棒,我坚信。他的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就一下子飘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然后,缓缓向前面飘去,在再一次落地之前,他的动作那么优美,仿佛背后有双隐形的翅膀,而他嘴里吹着泡泡,在他周围环绕,随着身影在空中留下一个光怪陆离的影子。我看着他那一撮胡须,高高翘起,十分滑稽的调整着方向,在风里面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我以为那是个假胡须,但他落地后就保持安静了,没有变化。
他很快就飞走了,离那边山越来越近,而我落在后面,一个人拼命地跑,我十分渴望像他一样,能够自由的飞翔,虽然我曾想过要报复他,把机翼装上去,但他飞的样子我很喜欢,已无须去考虑他做过的事了。
可能无法像他那样,但我可以想象着跟他一样,所以我努力幻想,再加上无比渴求的心,毅然决然的跳入深坑,可能我会摔死,不过,追求的脚步是真实的,而且也不怀疑是否能成功,因为我相信自己的渴望是无比真实的。我紧闭着眼,一阵大风吹过耳边,在风声裹挟下,我从深坑里飞起来了,睁开眼,惊喜的发现自己实现了,竟然跟他一样,原来怀揣梦想的人都会是会实现的,只要不放弃,我高兴极了,朝山边飞去,内心充满了希望。
站在山上时,我才看清楚,原来那些巨大的怪物们活在很狭小的空间里,整个山涧对它们来说显得那样的窄小,他们慢悠悠来回走去,互相不理睬,低垂着头,默默走在山涧里,显得很疲惫。我看到刚才那两只打架的怪物,那个大一点的怪物,已经逮住了嘲讽它的怪物,捏在手里,但嘲讽它的那只仍然不肯罢休,还在张牙舞爪的朝它瞪眼咧嘴,只见那个大的怪物将手里的怪物塞入嘴里,用力的咀嚼,很快全部吞入口中。我很诧异它们如此解决了争斗,但这也符合它们凶恶的性格,那些看起来相互不理睬的,却互相清楚,争斗意味着需要付出代价,它们吞噬同类,来排遣饥饿所引起的愤怒,这片狭小的地方早已不能喂饱它们的欲望,可它们没有走出这里,仍然拥挤在这里徘徊,我不认为是四周的山林阻挡了它们的脚步,而是它们相信这里仍有美好的梦,仍旧抱着疲乏的希望。我慢慢认同了它们的恶意,因为它们看起来越来越像人了,眼里逐渐清晰的看见,那些像人一样的怪物,除了个头与我们不同之外,真的跟我们一样,他们就是些暴躁的巨人。
当我跑进山里后,在树木的遮掩下,再也没有看到像我们一样的怪物,却有更加危险的怪物,藏在林子阴暗处,我没有躲藏,也没有遇上过,可能以后会遇到,但当下的时间里,一个人走在林子里,感到口干舌燥,找到水才是迫切的需求。
又遇到那个山羊胡子的熟人了,他正蹲在一处泉眼上喝水,我在他身后焦急的等着,希望他能尽快走开。他刚起身,回头看到我,又蹲下去继续喝,他一边喝,一边大声的唱着歌,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我一样。我十分的口渴,以至于将再次遇到他的种种感受抛弃掉了,只想着把清澈甘甜的泉水放入嘴中,我如饥似渴的望着他,希望他能够快一点离开那眼泉水处。
口渴所引起的巨大变化,十分的诡异,我变得越来越急躁,忍不住捡起来一块石头,然后,用手掂量了一会儿,发现很轻就扔了,再捡起一块,又很轻,又扔了,最后,我猛地抱起一块大石头,向前扔去,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看见泉眼处爬着一个人,脸埋进泉眼里,头上落着一块石头,泉眼边溢出浑浊的水来。我坚信他是睡着了,跑过去,踢了他几脚,见没有醒来,很恼火,想将他拽起来,可一搬掉他头上的石头,只见底下是一堆红色的浆糊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要蠕动似得,让人不禁想起那些恶心的虫子。见他死了,我感到十分的诧异,没有对他怀有恶意,更没想过要杀死他,就连报复的心也已埋在废墟下面。可事实是他死了,似乎是被我砸死的。
我顾不了那么多,急忙从泉眼处捧起水来喝,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我赶紧吐掉,看到水面还有很浓重的血色,根本没法喝。我会渴死的。一种很确定的错觉告诉我。站在水边,却被渴死,我不敢相信这样的荒唐的事,麻木的看着混浊的水面,一下子陷入混乱之中……
在山崖下面,有很多水珠,晶莹剔透,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它们挂在峭壁的草叶上,见到阳光很耀眼,闪烁着无比灿烂的光芒。有人采集这些水珠来解渴,可需要费很大的劲,得爬悬崖峭壁,搞不好会因此而丢掉性命的。我冒着生命危险,也学着他们爬峭壁。陡峭的壁沿,让我耗费的许多时间,但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当我手触及到草叶边缘时,硕大可人的水珠掉下去了,我很生气,继续往上爬,再来一次,可又是同样的结果。继续……我被同样的结果折磨着,没有一颗水珠逃脱摔碎的命运,我看着一颗颗掉下去的水珠,急得直咬牙,于是,恼怒的一把抓起壁岩里的草叶,往嘴里塞,然后,狠狠地咀嚼,仿佛在处置罪魁祸首似得,翠绿的汁液在嘴里汹涌澎湃,到处释放着难以下咽的味道,为了不被这味道所压倒,我拼命地咀嚼,将嘴里的牙齿都染上绿油油的颜色,抑制住想要呕吐的欲望。如此排遣的愤怒,并没有改变什么。当我跌下去的时候,想过很多种幸福,唯有喝上那滴水珠,让我难以忘怀。
落到山下后,我变成了一只家畜,可能嘴里咀嚼草叶过多的缘故吧!成了一只吃草的动物。发现变化的契机在于味道的改变,嘴里的绿汁越来越觉得美味,我竟有舍不得下咽的冲动,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眼泪汪汪,已然忘记了的水珠带给我的憧憬。我撒开腿跑了起来,一帧一帧的风景快速在身后退去,在飞快的奔跑下,我能同内心的快乐一起产生共鸣,眼泪摔洒到后面,飞起来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像一条随风飘荡的丝带,很自然的摆出自由的曲线。在奔跑的路上,突然出现一个背影,很高大,在阳光下愈发的高不可攀,耀眼光芒让我失去方向,来不及停下来,就直接撞进那个背影里面。
这是一具很焦灼的身体,里面藏着挣扎着的问题,还有许多没有解决的欲望。我看到一颗被束缚住的心,被许多丝线所缠绕。急躁的漩涡正在席卷吞噬周围的一切,那些原本由理智来控制的事情,已经卷进漩涡之中。我听到心跳声,不断在束缚中挣扎,发出铿锵有力的求救。我撕开了束缚,释放了那颗求救的心,然而,就在心跳出束缚的那刻,吞噬理智的漩涡,将它也吸卷了进去。没得等到我反应过来,我也吸附进那个可怕的漩涡。
他很渴,但却站在水前不敢喝,以为水很脏,带有血腥味难以下咽,可是,他面前的水很清澈,只是有些水底的沙石翻腾了下,依然清澈如一。为什么他会认为自己杀人了?还觉得眼前的水里正躺着一个尸体呢?而且还清晰看到过被砸烂的脑袋,正飘在水面呢?
掉下去之后,我才看清楚,这个身体处在急躁的原因,虽然有很多混乱的想法,但他所看到的,确实是真实的。他那逃脱束缚了的心,原来是在混乱之中去找寻归属,想要摆脱那缠绕着的影子。
我最终还是解了渴,不过,好像喝了很多,几乎可以听到肚子里的水声。没有了渴求,我很快从走林子里出来了,站在山上,看着下面山涧的巨人们,显得很小,跟我一样,此刻他们正咆哮着,相互攻击,正要去满足他们那无休止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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