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仪的烦恼
当兵的人从入伍第一天就会接触到这个敏感的词——转业,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嘛。可是要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具体含义,就非得若干年后亲身经历了。
王子仪有时觉得命运挺爱玩恶作剧作弄人的,不想当兵的时候穿上了军装,刚和部队建立了感情,却有可能转业离开,虽然她军校毕业不过5、6年,还算是年轻干部,可是不知不觉中已有了10年军龄,距小道消息说,她这种情况属于今年转业干部标准划定的范围内,再加上今年又遇上全军50万大裁军,军队机构调整精兵简政,怎么个转法,谁也说不准。
子仪所在医院是个正团级单位,她一毕业就分在老干部病房,科室规模不大,编制5个军人,现在有7人上岗,也就是说超编2人,在今年以前,子仪从不把转业当回事,觉得自己还年轻,一般转业的同志都是年龄较大的,已经有一定的技术职称待遇,没有行政职务,自愿下地方的,可是今年她却有种预感,隐隐约约,不知道是好是坏。
子仪本来不想当兵,她的理想是成为一名记者,走南闯北,用手中的笔快意人生,她的文科不错,上高三时已经发表了不少文章,她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记者,可是有些选择是由不得自己的,即便不情愿,就像那个在10年前阴雨绵绵的下午作出的决定一样,现在想起来,子仪不禁感慨万千。
子仪的父母都是军人,父亲王国强个子不高,脸上总是笑呵呵的,老家在一个较为偏僻的乡村,家里很穷,9岁才读小学一年级,18岁那年参军来到部队,喂过猪,当过炊事员,后来参战上前线表现突出被保送进军校,毕业后提干成为军官,认识了子仪的母亲,在城市里安家落户。
家就在部队大院公寓房里,子仪从小熟悉的第一个颜色是绿色,听得最多的是士兵们操练的队列口号声,每天在固定的军号声中起床、上学、午休、放学、吃饭、睡觉,仿佛自己也成了一个编外小兵。父亲是个好脾气温和敬业的人,经常工作很晚才下班,母亲却风风火火脾气急燥,她是部队的职员,在后勤部门做财务报表,特点是工作方法与声音大小成正比,军营里的干部战士都有些怕她,主要是怵她的大嗓门,家里人也不例外。
子仪排行老三,有一个姐姐子鹃,一个哥哥子轩。子鹃大她六岁,是家中的老大,哥哥大她三岁,经常带着她出去玩。子仪上小学时,子鹃就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了,对这个姐姐,子仪的记忆是模糊而怀念的,家里现在很少找到子鹃的照片,子仪只记得姐姐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白的,头发长长的,不爱说话,学习不太好,男孩喜欢她,妈妈不喜欢她,子鹃也不喜欢和弟弟妹妹一起玩,而是躲在房间里写啊,画啊,子仪还偷看过姐姐的日记本,尽是一些风、花、雪、月,反正子仪读不懂的句子,子仪偷偷摸摸的把日记本交给妈妈(妈妈让她这样做的,奖励是两块水果糖),妈妈看了日记本后,非常生气,大声训斥子鹃,骂的话很难听,什么不务正业、思想肮脏、丢人现眼之类的,子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然后哭着跑回了房间,子仪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害怕,她不知道妈妈说的对不对,只觉得姐姐好可怜,她暗暗决定,以后再不为水果糖而折腰,把姐姐的日记出卖给妈妈。子鹃越来越沉默,在家里几乎不说话,也许在学校,她苍白的脸上才会露出少许笑容。
二、子轩和子鹃
上个世纪80年代,物质生活很匮乏,什么都要凭票购买,可是对于小孩子来说,生活却是多姿多彩的。
子仪上初一的时候,子鹃在读高三,和姐姐在一个学校后,她才知道沉默寡言学习差的姐姐,却俨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子鹃是校学生会副主席、校广播站主播、校刊编辑、诗社成员,当然更出名的是“校花”。子仪不晓得别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子鹃的关系,刚11岁的她,小小的个子,穿着姐姐不合身的衣服,留着假小子一样的短发,难怪那些托子仪给姐姐传信送纸条的高年级大男生们会疑惑的问:你叫王子仪?你真是王子鹃的妹妹吗?子仪傻呵呵的点点头,接过那些仔细包装的卡片、信纸和送给她的小零食,初步确定了她“吃货”的本质。子仪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不过她没想到初中生活给她展开的另一面,居然是天天生活在一起的姐姐。她屁颠屁颠的把那些大哥哥的信啊、画啊藏好,带着近乎讨好的表情悄悄把它们交给姐姐,姐姐先用怀疑的眼神看看子仪,说:“没告密吧?”子仪忙摇头:“没有,没有。”姐姐这才把东西拿走。后来子仪知道了,那些用牛皮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叫情书,是女孩子最喜欢的东西,不过当时的子仪只喜欢那些和情书在一起的额外礼物——巧克力、奶糖。
在子仪心中,姐姐子鹃清高脱俗、不解人情、朦胧模糊,哥哥子轩却是快乐阳光、招人喜欢。从小子仪就和子轩一起上学、做作业、放学回家,而且哥哥和姐姐最大的不同是,哥哥去哪儿玩都带着子仪,不像子鹃去哪儿都偷偷摸摸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哥哥简直就是子仪的偶像,人长得帅又聪明,学校里老师同学喜欢,家里察言观色讨父母喜爱,最让子仪佩服的就是即便哥哥做错事情,也有办法补救,化险为夷。在这样的哥哥面前,子仪心甘情愿的当他的“跟屁虫”。每到礼拜天,子仪便会跟着子轩一人拎着一个竹篮子,满街找废铜烂铁、啤酒瓶、酱油瓶、废报纸之类的东西,然后和着一堆在家里辛辛苦苦攒的破烂,满心欢喜送到城里唯一的废品收购站,把他们的宝贝换成一堆汗褥褥的毛票,然后子仪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子轩仔细的数好钱,小心的放在衣服口袋里,牵着妹妹的手,大模大样的走到冰棍摊,说:“买两根冰棍。”他的声音很大,大得有些夸张,让路过的人都回过头来看这两个小孩,子仪吃着5分钱一根的冰棍,觉得美滋滋甜进了心里,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滋味吧。子轩牵着吃冰棍的妹妹来到一家银行,垫着脚尖稚气的说:“阿姨,子仪要存钱。”子仪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把这么难赚的钱交给别人,她问哥哥,子轩便得意的说:“傻瓜,放在这里安全。”20年过去了,那个已经发黄印刷粗糙的存折还放在子仪箱子里,最大的一笔存款交易是10元,看到存折,子仪仿佛又看到哥哥笑眯眯歪着头的样子,20年前,13岁的哥哥就已经知道在银行存钱,当时的他们是多么富有啊。
哥哥带给子仪的是快乐,姐姐留给子仪的却是酸甜苦辣,除了那些劣质的巧克力、糖果,经常有一些穿着大喇叭裤流里流气的大姐姐在子仪回家的路拦住她,上下打量她后阴阳怪气的说:“一个像妖精,一个像村姑,回去告诉你姐那个狐狸精,叫她不要勾引别人的男朋友,否则要她好看!”子仪吓坏了,咧着嘴哭着跑回了家,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连比带划添油加醋的告诉子鹃,子鹃很不耐烦的听妹妹罗里叭嗦的讲完,只记住关键的东西:比如那些女孩的名字、比如打架的地点,然后一言不发的冲出家门。子仪知道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
18岁的子鹃已经不再是那个在父母面前唯唯诺诺没主见的小女孩,父母近乎专横的管制让她的青春期变得格外叛逆,她有时会想,什么叫做好孩子,什么叫做坏孩子?为什么爸爸讨厌自己写诗,为什么妈妈总是想当然无缘由的训斥?难道只有学习好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才有出息吗?她困惑,她茫然,父母似乎更喜欢爱好赚钱的弟弟和贪玩的妹妹,她在家中没有温暖,周围也没有人能理解她。
在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尤其是在这个子仪生活了十几年的南方小城里,人们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大多数人的眼光只能看一些习惯的东西,一切新鲜事物和想法都是奇怪和不可思议的。
所以子鹃就自然而然成了小城里颇受人关注的人物,她漂亮,很多男孩子为她争风吃醋打得头破血流,她野蛮,常带着一帮讲义气的姐妹打群架,她聪明,在课堂上让老师下不了台,而且她还不是一般普通孩子,她的父亲是小城驻军的最高首长。
驻军的头能掌握千军万马的思想,却不明白宝贝女儿在想什么干什么,子鹃抽烟、喝酒、打群架、逃课,和一群太保太妹混在一起,他们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子鹃会成什么样,无奈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管制子鹃,每次老师来家里告状以后,子鹃的结果就是一顿暴打。可是次数多了,父母却失望的发现,棍棒落下去,迎来的却是子鹃幽怨倔强仇恨的目光,子鹃疼,他们的心更疼。
三、惹事的子鹃
子仪还记得子鹃最后一次挨打的情景(暴打程度五星),因为两个男孩,当然都是子鹃的同学,两人都喜欢并追求子鹃,而大小姐子鹃呢,对两人既不拒绝,也不鼓励,时间一长,两个正处于青春期叛逆的男孩便互视对方为情敌,以一件小事为借口,打起架来,两个人单打独斗还不解气,第二天又邀约一帮人打群架,两个男孩一个是菜农的儿子方明,有一帮血气方刚肌肉发达的愣头青帮忙,另一个是公安局长的公子张军,朋友大都是官宦子弟。
直到今天小城里35到45岁左右的人都还记得20年前那场血战,20年前的中国南方小城,人们还没有太多娱乐方式,很多人都还没有看过电视,坐过火车,人们更热衷于看热闹,他们打架之前,子鹃是知道这事的,她没有制止,也不准备制止,打就打呗,又不是第一次有男孩为她决斗,她习惯了。
18、9岁的男孩像冲动的野牛,红着眼睛厮打在一起,谁先动的手,已不再重要,从两个人的战争变成十几个人,几十个人,然后不知道谁身上带了刀,等派出所的民警赶来时,伤势最重的一个男孩已经失血过多昏迷过去,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抢救无效死亡,他叫张军。
民警抓了一堆人,方明跑了。
一夜白了头的方局长亲自带队在半夜开着警车鸣着警笛冲到子鹃家,他要把子鹃这个红颜祸水带走,如果不是营区的哨兵和警卫拦着,不是碍于子鹃父母的身份,不是怕出现军民纠纷,子仪想那天晚上,姐姐一定在劫难逃,她会被方局长弄疯掉的。
姐姐没有疯掉,有人疯了。抓不住方明,濒临崩溃的公安局长以“窝藏,包庇嫌疑犯”的罪名将方明的父母送进了拘留所,等到方明被抓住时,他一辈子只会种菜的妈妈目光呆滞,机械的重复一句话:“子仪的儿子不是杀人犯,不是杀人犯。”她疯了。
其实没有人能够证明方明是杀人犯,但是也没有人证明方明不是杀人犯,那一年正值“严打”,方明刚满过18岁,被判死刑,立即执行。
这件案子震动了小城,那段时间姐姐不敢上街,不敢上学,子仪和哥哥走在路上,总感觉被人指指点点,仿佛路上的花草都在窃窃私语:“瞧瞧,那是狐狸精的弟弟妹妹。”方明被枪毙了,公安部门排除了子鹃和案件的关系,案子似乎结束了,但是所有的人都觉得方明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子鹃,是她间接杀死了两个风华正茂的青年,而方明的疯妈妈更是天天在营区门口守着,逢人便说:“子仪儿不是杀人犯,是狐狸精害了他。”18岁的子鹃没有受到任何单位、任何部门的惩罚,但却成了罪大恶极被人们唾弃不齿的人。
子仪也挺恨姐姐,你不喜欢别人,就给别人说呗,现在好了,两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特别是方明家,真算得上家破人亡了,更糟糕的是,方明的弟弟方宇和子仪是同班同学,发生这种事,大家都同情弱者,孤立子仪,尤其是方宇,见了子仪都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要知道以前她们可是好朋友,唉,都是子鹃害的。
家里更是炸开了锅,气急败坏的爸爸把子鹃绑在铁门上,用手腕那么粗的棍子狠狠的打,打累了,抽根烟,再接着打,与往常不同的是,子鹃这次哭了,哭的很伤心,嚎啕大哭。
这一次挨打,子鹃在家里躺了两个月,她又重读了一年高三。
开学的时候,大家有些惊讶的发现子鹃变了一个人。
她穿着妈妈宽大的旧衣装,背着洗得发白的军用挎包,与过去一帮叽叽喳喳的死党形若陌人,每天准时上学、放学、回家,吃完晚饭后不再想方设法找借口出门,而是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做作业,曾经逃课叛逆让人头痛的子鹃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好出风头引人注目,现在的她只知道埋头读书,好像什么事都不记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妈妈说,她是吃一堑,长一智,成熟了。
子仪想应该是这样吧,姐姐都18岁了,总是给家里惹事,校长来家里告状,都不相信子鹃是子仪和子轩的亲姐姐,反差太大了,子仪和子轩年年都是学校“三好学生”,典型的乖孩子,可是子鹃呢?她的行为总是和好孩子背道而驰,子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永远没有机会知道,她和姐姐的关系并不好,可以说有些尴尬。以前,姐姐很少带子仪出去玩,走在街上也不让子仪叫她姐姐,可能是怕子仪有损她的形象,有时候姐姐趁爸妈不在家,叫一群狐朋狗友回来在家里喝酒嬉闹,子仪就悄悄的给爸妈告状,让她挨打,子仪讨厌姐姐,姐姐也不喜欢子仪,说子仪是告嘴婆、跟屁虫,子仪从来不叫她姐姐,叫她名字,两姐妹之间很少交流,姐姐留给子仪的是一串感叹号。
四、子鹃之殇
子鹃不再惹事的那段时间,家里风平浪静,爸妈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子鹃像变了一个人,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习,眼看着马上高考,凭她当时的成绩,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考个省外重点大学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特殊情况还是来了。
子鹃的班主任在最紧张的高考前夕突发疾病住院,她住院了,学校就得找老师来顶班,什么人不找,找了个研究生刚毕业的男老师来代班,男老师就男老师吧,伤脑筋的是男老师长得很帅,帅就帅呗,要命的是他偏偏喜欢上了子鹃,而子鹃也喜欢上了这位代课老师。
代课老师姓杨,个子高、眼睛大,穿着白色T恤、像个大学生,说话快,一急脸就红,一红就更急,说不出话来,讲台下的学生们就笑,就起哄。这时子鹃就出来救场,拿出大姐大的姿态,训斥捣乱的同学,教室里慢慢安静下来,杨老师感激的看子鹃一眼,子鹃脸红了,像个淑女。
杨老师第一次来家访的时候,爸爸妈妈高兴极了,腼腆的杨老师把姐姐在学校的表现说得像朵花似的,爸爸非要请杨老师喝酒,结果那天杨老师喝醉了。后来杨老师又来了几次家访,妈妈就不太高兴了,想想看,一个男老师三天两头的往女学生家里跑,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两个小时,这正常吗?妈妈好几次借故进姐姐的房间看他们在干什么,结果发现两人相视而坐非常默契,相视而笑非常甜蜜,妈妈心想,不好,其中有问题。问题渐渐明朗化,先是姐姐经常放学后很晚才回家,然后是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说:姐姐和杨老师在谈恋爱。这些小道消息传到了妈妈的耳朵里,妈妈急得不行,情急之下交给号称“告嘴婆”的子仪一个紧急任务,每天下午放学暗中跟踪姐姐,看她和什么人在一起。妈妈的神情很严肃,子仪接受了这个任务。
其实子仪真的不应该答应妈妈,否则不会闹出这么多事。
每天放学后子仪便在学校门口等姐姐,她们放学总要晚些,可是等到所有的高三学生都走完了,姐姐还没出来,于是子仪便到教学楼找她,果然,在杨老师的办公室里,姐姐正和那个小白脸聊得起劲,那年子仪12岁,在全班个子最矮年龄最小,属于晚熟的孩子,子仪无法理解18岁的姐姐怎么会喜欢自己的老师,虽然老师只大她几岁,子仪觉得姐姐让家里人担心,害子仪被同学们嘲笑,真是丢人现眼,不行,子仪要把姐姐叫回家去。正在子仪犹豫着进不进办公室的时候,姐姐看见了子仪,也许是恋爱中的人心情较好,她居然大声的叫子仪名字,然后把子仪拉进办公室,介绍给杨老师,说了子仪一堆好话,什么学习好,乖巧听话之类的,搞得子仪受宠若惊,飘飘然起来,然后姐姐问子仪怎么还不回家,子仪便一五一十的把妈妈的交代说了出来,姐姐的脸色暗淡下来,叫子仪先回家。
子仪回家吃完晚饭后,子鹃才磨磨蹭蹭的回来。妈妈自然铁青着脸,开始数落她,在一阵常规的唠叨后,一场酝酿很久的战争终于爆发了。
如果妈妈知道接下来的后果是什么,也许她绝对不会再念叨子鹃一个字,可惜没有人会未卜先知,所以命运才显得那么神秘。
傍晚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让人透不过气来,子仪赶紧关上自己小屋的门窗,妈妈还在那儿训斥子鹃,子鹃忍无可忍的大叫起来:“够了,子仪受够了!不要再说了!”妈妈没有料到子鹃会顶嘴,她怒不可遏的说道:“你不要脸,子仪们还要脸,明天子仪就到学校去,找校长,让那个姓杨的滚蛋!”子鹃气得脸煞白,双手抖动起来,她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妈妈,不要,不要去学校找校长,子仪错了,行不行。”看着姐姐服软,妈妈有些得意:“知道错就好,那个姓杨的不是好人,子仪可不能让他害了你。”子鹃神情落寞的说了一句:“子仪看书去了。”然后走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打雷声,一道道闪电肆无忌惮的忽闪忽现,一直到晚上,子鹃都没有出过房门,妈妈削了一个苹果,让子仪给姐姐送进去,子仪拿着苹果,推门,门锁上了,她轻轻的喊道:“姐姐,开门,子仪给你送苹果。”里面没有声音,子仪又喊了几声,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她莫名有些慌乱,大叫起来:“妈妈,妈妈,姐姐不开门。”
妈妈也有些疑惑,她走过来使劲拍门,突然想到了什么,让子仪靠边,然后使劲一脚把门踹开。
屋里没有开灯,在窗外电闪雷鸣的照射下,子仪看到了她至今不愿回想一幕:子鹃没有坐在书桌前,她静静的躺在小床上,一只手臂耷拉在床沿,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的从手腕处流下来,地上有一把沾着血迹的水果刀……
子仪惊呆了,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嚎啕大哭起来:“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子仪!”
子鹃自杀了。妈妈背着她到门诊部急救,没有挽回她的生命,她如花的青春永远定格在十八岁。
从那天起,妈妈一下子就老了,她再也没有力气大声说话,她整天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任凭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爸爸头发也白了不少,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精神抖擞的风采,在几次大会上作报告都出了纰漏,第二年就转业了。
家里笼罩着悲凉的的气氛,子仪和哥哥也就失去了欢笑,他们小心翼翼的不提姐姐,在学校忍受着调皮同学的嘲讽,特别是方宇,每次经过子仪旁边都会夸张的大笑,说着“活该、恶有恶报”之类的话,子仪很麻木,她觉得子鹃走了,把她的热情活力也带走了。
五、聪明的子轩
逝者如斯夫,太阳照常升起,日子还得继续。
王子轩的聪明才智在子鹃离开后得以充分显现。他是个能说会道的孩子,察言观色、说话得体,一直最讨妈妈的欢心。在家里,子轩给妈妈端茶送水、按摩捶背,还会说一些幽默的笑话,让妈妈皱成一团抹布的脸稍微舒展开来。在学校,子轩成绩不是最好,可是老师、同学们都很喜欢他,因为他总是笑眯眯的,听老师的吩咐,和同学玩成一片,大概这就是现在流行的高情商人才了。
在子轩高三的时候,他还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报考警校,按照爸爸妈妈的规划,希望他读一个重点大学,学个计算机、金融之类当下比较热门的专业,可是子轩不为所动,也许在他少年脑海中,见识了太多与斗殴、血腥、警察有关的画面,所以一向乖巧听话的他很有主张填报了省城的一所警校,并且考上了。
成为警校大学生的子轩很快离开了常年阴沉的家,满怀憧憬的去追求他理想中的生活。家里只剩下喝着苦涩中药的妈妈、逐渐长大的子仪和经常出差的爸爸。
王国强转业在国资委,这是个新单位,他负责督促几家国有大型企业,也是个肥差。
六、子仪的反抗
子仪初三时,学习成绩一度直线下降,徘徊在全班前十名,不知是不是和子鹃离开有关。虽然不算太差,但以妈妈的标准来看,子仪退步得一塌糊涂,她的管教更严,每天都守着子仪写作业,可是妈妈不知道,心是守不住的。黄毛丫头也会有自己的思想,会收到情书,也会偷偷喜欢某个人,15岁的子仪就是这样,不再准时回家,不再当母亲的跟屁虫。中考前,她莫名喜欢后排的那个男孩,并执着的帮他补课,后来他考上重点高中,子仪只考上普通高中。这个结果让认定子仪必须读重点高中的妈妈感到触手可及的大学梦趋于破灭,她对子仪倍感失望。
暑假的一天,子仪和几个好朋友相约逛街,从商店里出来正好遇上妈妈,她觉得此时的子仪应该在家里闭门思过修身养性,怎能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呢?当着同学的面,妈妈狠狠给子仪了两耳光,并大声训斥,让子仪立刻滚回家。刹那间,羞愧和耻辱一并涌上子仪心头,充满绝望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子仪在心里大喊,再也不要回到那个没有温情的家,子仪要去找爸爸,至少他不会打子仪。
子仪朝着爸爸单位所在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就发现这个想法有些难以实现。因为路途太远,如果就靠两条腿走路的话,估计走到明天也到不了。于是子仪开始琢磨怎样才能早些到达目的地,有了,子仪可以骑自行车去。在路过一个同学家门口时,子仪大着胆子让同学允许子仪把她家的自行车骑到门口转一圈,她爽快的答应了,丝毫没有发现子仪内心的变化。子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慢慢的骑着自行车转了两圈,然后突然加速,冲到马路上,一溜烟已经驶出了很远。
在大约一半路程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喊子仪的名字,子仪回头一看,是一个陌生女孩,她自子仪介绍,说初一时曾经和子仪是同学,上了几天学,因为家里条件差而辍学,她热情邀请子仪去她家玩,子仪疑惑的看着她,说要去找爸爸,她仍然不放弃,让子仪去玩几天再去,子仪鬼使神差的答应了,现在想想这么草率的决定放在现在,绝对非常愚蠢。
幸运的是子仪的这位同学确实是单纯邀请子仪去作客,而且她的家位于少数民族聚集区生活艰苦淳朴无比。
她俩从国道下山路,再过桥走小路,到了她家,天已经全黑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子仪端着黑乎乎的碗就着几颗屈指可数的野菜,实在难以下咽,而善良的叔叔阿姨很热情的让子仪多吃点,子仪一边应允,一边看着她家的黑白电视,电视机很小,里面的人像歪斜着,需要用手扶着天线才稍微清楚些。晚上没有什么玩的,子仪们早早入睡,床是铺着稻草的土坑,房间没有安房门,窗户是不规则的大洞,蒙了一层塑料布,第一个晚上子仪基本没睡,眼睛就盯着空洞洞的门口,直到眼皮打架。
第二天白天,村里一群没有读书的孩子们都聚集在子仪同学家,拿着刚从树上摇下来掉在牛粪旁边的新鲜李子,隆重欢迎初来乍到的子仪,子仪和他们一起去山上放牛放羊,真正感受了几天“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田园生活。直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被不知名的毒虫咬得全是红疙瘩,直到接连几天降暴雨造成山洪暴发冲烂来时路,直到子仪猛然发现已经离开家6天了,子仪觉得自己该回家了。
子仪的同学依然将她送到公路边,还热情邀请子仪国庆节再来玩,参加她们的歌咏比赛,获胜队每人能得到一只铅笔。子仪无言以对,想着下次再见面,一定送她和小伙伴们每人一打铅笔,不,两打。
告别她们后,子仪骑上自行车刚走了一段,就看到对面一辆汽车一个急刹停在子仪的面前,子仪正纳闷,车上走下来子仪的舅舅、哥哥,子仪还没说话,就被子仪哥哥一下抱住,生怕子仪会跑掉,而舅舅声音都变了:“找到了,找到了。”
原来从子仪离开家的那天晚上起,全家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寻找子仪,妈妈先去找子仪那几个同学,没有找到,爸爸立即火速从外地赶回,带着正在上警校的子轩,拿着子仪的照片在火车站、汽车站、闹市口到处打听,第一天、第二天,当第三天都没有子仪的下落时,妈妈突然病倒了,茶饭不思,刚强的爸爸一夜白头,子轩在寻找子仪的路上,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了下来,头破血流。
他们全都以为子仪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根据之一是有人来报信,说是离家当天曾经看到一个很像子仪的女孩在桥上彷徨,估计跳河了;根据之二是被子仪骑走自行车的女同学来子仪家要车,大家认为一向乖巧的子仪做出这种行为,肯定是不想活了。
只有一个同学坚决认为,王子仪不可能自杀,她那么爱吃爱玩,肯定到哪儿玩去了。
他懂子仪,但是在当时紧张的气氛中,他被子仪的警察哥哥暴揍了一顿,因为他千不该万不该在那个时候给子仪写来一封情书,结局自然是被子仪的家人无情拆开,成为第一批朗读者。
他在信里其实也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只是质问子仪为什么不回他的信(实际上子仪一封都没有收到过,全被妈妈截留了),然后邀请子仪和他出去玩,结果没等到子仪,等到了子轩。若干年后,在同学聚会上,已成为某公司老总的他很委屈的向子仪吐槽,你哥哥哪像个警察,简直就是土匪,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打一顿,非说我把你拐走了。
上高中后,子仪留起长发,不再与同学打打闹闹,文静地像一个淑女,每天就是读书学习、学习读书,高中三年都是全班第一名,子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自觉自律,也许就是离家出走改变了子仪的想法,改变了子仪的内心。
七、子轩的生意经
子轩是个脑袋很活泛的人,从来不中规中矩。
他刚读警校不久,就交了女朋友汪霞,汪霞长得很漂亮,号称“校花”。两人郎才女貌,成为靓丽的一道校园风景线。
子轩在子仪学校门口开了一个精品店,专门卖学生们喜欢的工艺品和小礼品,生意居然很火爆,两人又联手到广州进货,卖时髦的女装,汪霞本身是个衣服架子,只要她穿上的款式,马上就成为抢手货。
他们为了减少成本,节约开支,经常两人买站票,然后钻到硬座底下去睡觉,然后杠着大包小包的货物回到服装店。
有生意头脑、肯吃苦耐劳,幸运女神自然青睐。两年后,他们开了一家中高档皮鞋店,生意越做越大,子轩索性买了三个门面卖鞋,每天的收入装在一个麻袋里,然后存在银行。短短几年,他们就赚了第一桶金,在上个世纪90年代,成为令人羡慕的百万富翁。子轩和汪霞也有情人终成眷属,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摸清了生意的门路,子轩决定扩大规模,他和汪霞先到国内知名鞋厂去取经学艺,然后回来招工人、买材料、引进生产线,准备开鞋厂,自己当老板,生意越做越大,子轩还盘下一个食品加工厂、一个加油站、一个夜总会,总之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子仪觉得哥哥拥有全家人的财商,他是天生的商人,对金钱有狂热的喜好和获取能力,但是在结交朋友上却有些来者不拒。
子轩成了年轻有为的王总,客户越来越多,围在身边的酒肉朋友也不少。子轩本身是个豪气的人,又年轻气盛,夜总会、KTV都是他们经常出入的场合,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常常让人难以把持。
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拥有百万家产的子轩不到两年,还没充分享受财富带来的快乐,就被金钱迷失了双眼。在一天深夜,子轩的夜总会里,子轩和他的狐朋狗友们被警察抓走了,因为被人举报聚众吸毒。
当接到警察的电话时,子仪和爸爸来不及诧异,便火速赶到派出所,在一间窄小的房间里,子仪见到了哥哥,他和几个猥琐的人关在一起,身上的名牌西服皱巴巴的,整个人面容憔悴,神情茫然,哪像是一个身家千万的富家公子、频频被媒体关注的大老板?平日子仪很少见到他,他不是在管理酒店、夜总会、公司,就是在去酒店、夜总会和公司的路上,每次见他都是匆匆忙忙却神采飞扬。大半年没见,现在的子轩和以前的公子哥判若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流浪汉。子仪鼻子一酸,哭喊道:“哥哥!哥哥!”子轩仿佛一下清醒过来,想冲到他们面前,却被手铐拽了回去:“爸爸、妹妹,救我出去!救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我要回家!”爸爸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你忍耐忍耐。”子轩“扑通”一下跪在他们面前:“求求你们,救救我,我要出去!”子仪边哭边说:“哥哥,我们会的。”
看着父亲和妹妹伤心的离开,子轩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自己在说谎,可是他已经无法摆脱充满谎言的生活。他有钱有颜,是事业有成的大老板,见过身边朋友吸毒导致家破人亡,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沾上这个恶魔。
子轩清楚记得第一次接触毒品,是陪几个客户在夜总会喝酒,作为生意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似乎是生活的常态,大家正喝到一半,突然有个客户掏出几粒小药丸对他说:“王总,敢不敢玩这个。”子轩有些好奇,那人继续说:“这是摇头丸,不是白粉,很刺激的,怕什么,玩一玩。”看到其他人将小药丸吸进鼻子里,子轩有些好奇,经不住怂恿,也吸了一些,结果一晚上整个人都很亢奋,飘飘然忘乎所以……第二天早上醒来除了有些头疼、疲劳,其它还好,子轩便安慰自己:“没事,那只是一种兴奋剂,不是吸毒,我不会上瘾的。”于是,他开始吸食第二次、第三次……
子轩不知道,虽然摇头丸的依赖性没有白粉那么大,但终归是毒品。最初吸食的时候,一两条牙签大小的粉末,就能让他产生幻觉,嗨个不停。他简单地以为,吸毒只是花些钱的事,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大危害,将来想戒就能戒掉。殊不知毒品一旦成瘾后,就得不断加大吸食剂量和不断缩短吸食间隔时间,才会感到毒品带来的刺激,整个人将会被毒品彻底吞噬。
苍蝇总会闻到腥味。别有用心的人当然不会放过他这条大鱼,有人偷偷找到子轩,给他提供海洛因,反正他有的是钱。渐渐的,子轩对公司的事务不再关心,也不愿和家里人多接触。汪霞喜欢打麻将,两人各玩各的,倒也自在逍遥。
一群狐朋狗友聚集在他身边,子轩不记得自己花了多少钱,当所有的信用卡都透支完毕,他便和小混混们躲藏在夜总会、酒吧阴暗的角落里吸食,奇怪的是总有人为他提供毒品,浑浑噩噩的子轩已经忘记了外面的世界,忘了自己曾经的满腹豪情,直到警察排查时被抓了现行。
突然,王子轩打了个寒颤,浑身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骨头里爬,奇痒无比,恨不得将自己放到蒸笼里蒸,放到冰水里冻,他眼泪鼻涕一把抓,来不及悔恨过去,来不及思考将来,他全身发软、四肢无力、眼前发黑,一阵抽搐后,昏了过去。
八、决不放弃
经过王国强到处找人关照和缴纳保释金,子轩被放了出来,回到家后强制戒毒。
王国强在郊区租了一个农家小院,把子轩送到那里休养,请了一个做饭的阿姨,两个工人。子轩住在最里屋。当子仪事隔几月再见到子轩时,他黑黑瘦瘦,衣着邋遢,顶着一头乱发,懒散地倚靠在堆满报纸杂志的沙发上,抽着烟,看着电视。“哥,”子仪生涩的喊了一声,子轩眼睛亮了一下,看了看子仪,又把头转向了喧嚣的电视节目中,子仪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站了一会,问道:“哥,你最近还好吗?”子轩情绪激动起来,拍打着桌子:“在这个破地方呆着,你说我能好吗?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对了,子仪,你去给爸爸说说,我没事,我好得很,让他放我回公司上班,好不好?要不然,哼,我把这栋房子给烧了,谁都别想活!”王国强走了进来:“你还要烧房子,子轩,我们都是为了帮你啊。”子轩不屑的说:“帮我,你放我出去才是真正的帮我。”突然子轩像发疯一样,浑身开始发抖,眼泪鼻涕大把大把的流出来,他发狂似的把桌子踢翻,电视推倒,抱着头大喊:“我难受,好难受!”王国强马上叫道:“快来人啊。”两个壮汉从外面跑进来,牢牢的按住子轩,子轩拼命挣脱却无济于事,他打着寒战神经质的喊着:“给我吸一口,爸,让我吸一口,求你了,我难受。”子仪大哭起来:“哥哥,哥哥,你别这样。”子轩歇斯底里的叫道:“你们都是坏人,我恨你们!”爸爸拉着子仪出了房间,父女俩抱头痛哭。
子轩的戒毒面临困难重重,汪霞已经明确要和他离婚,因为她不敢相信一个吸过毒的人讲的话,她也不相信子轩能够改好,因此在子轩多次打电话,让她来看望自己时,被无情拒绝,万念俱灰的子轩越想越气又无计可施,一天晚上喝了酒后,趁大家不注意用水果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把子轩送到医院急救后,子仪拨通了汪霞的电话:“我哥为你自杀,你为什么不来看他?”汪霞说:“子仪,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他的亲妹妹,无论怎样,你都不会放弃他,但是我不行,我在他身上看不到希望,我也没这个能力帮他,我拖不起,你别再打电话了,我肯定要和他离婚,对不起。”
经过及时抢救,子轩脱离了生命危险,住院继续治疗,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他老实了不少,对父母不再敌对,主动配合戒毒治疗。三个月后,他和汪霞办理了离婚手续,名下的大部分资产都给了他一直爱着的这个女人,自己留下一堆债务。
子仪后来读了医学院,她想成为一名医生,她把课后时间都泡在图书馆,查找如何戒毒的最新资料和各种方法。有一次,给她们上课的是医学专业的泰斗,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子仪便向老师提了几个相关问题,老教授解答完后,开玩笑说道:“你对戒毒这么有兴趣,吸过毒吗?”子仪有些难受,她摇摇头:“没有。”她在心里默默的说,可是我的亲人需要戒毒。
毕业后,子仪回到家乡一所驻军医院,成为令人羡慕的女军医,她工作非常努力,对病人也很耐心细致。每到周末,她和爸爸带着子轩到制定的戒毒中心去接受相关检查,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他们坚持每周都去,连检查的医生都熟悉了。
一段时间后,子轩情况还算稳定,提出想开出租车,大家认为也可以让他去接触一下社会,便同意了。前提是由王国强陪着子轩跑车,担心他遇到以前的毒友,前功尽弃。
果然,有几次真的遇到以前和子轩一起吸毒的所谓朋友,开始有些蠢蠢欲动,看到王国强后,毒友灰溜溜的下车走了。子轩有时候会嫌爸爸多事,王国强坚持要跟车,子轩也就不再多说。
五年过去了,子轩终于戒毒成功了,他长胖了不少,重新开始他的皮鞋生意,从最开始的卖出第一双鞋,到租下一个小门面,一切似乎时光回流,他又成为那个踌躇满志的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人,一切仿佛没有改变,虽然一切早已变化。
可是那又怎么样?走了弯路,并不代表回不了正道,犯了错误,并不意味着永不翻身。没有脚到不了的远方、没有心想不到的地方、没有爱温暖不了的灵魂。
有时候子仪回到家,在简陋却温馨的小屋,看到妈妈在狭小的厨房里忙上忙下,爸爸和子轩在乐呵呵的聊着天,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一瞬间,她想到多年前那个无助的小女孩、想起面容有些模糊的姐姐、想起那些曾经绝望痛哭的夜晚,她很想擦干小女孩的眼泪,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告诉她,别怕,现在的你已经有力量了。
她已经是一个勇敢无畏的小女孩,她不怕摔倒,她有赤子之心,她永远坦诚。她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爱自己、爱他人、爱这个世界,坚持自己的梦想,永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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