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 | 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

《孟子 尽心》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

文王，即周文王，周朝开国之君。《论语 八佾》说：“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又说：“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孔子感叹夏朝和商朝遗留文献太少，自己无法借鉴，但是周朝传承自夏商，保存了璀璨的文明，所以自己遵从周朝礼法。因此，孔子及其推崇文王与周公，认为文王是明君之典范，周公是贤臣之典范。

凡，是槃和盘的本字，原指盘子一类的容器。因为所有食物需要装在盘子里，后来也引申为总括，普遍。凡民，即庶民，众民。既然普遍，也就不会很珍贵，因此进一步引申为普通，平常。所以凡民也指普通人。

兴，常常被翻译为奋发，其实不太准确。我个人认为这里的兴有三层意涵。其一，行动，发作。（例如：《战国策》：“不敢兴兵。”）其二，奋发，兴盛。（例如：《出师表》：“兴复汉室。”）其三，成功。（例如：《国语》：“其可兴乎？”）

这样一来，前半句我们可以把凡民分成三重境界来理解：有些人整日无所事事，一心期盼圣人降临搭救自己；有些人虽然在做事，却不肯努力奋斗，常常感叹为何遇不到贵人提拔；还有一些人，每天尽心尽力工作，可惜始终掌握不到诀窍，运气好遇到高人指点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豪，从高从豕（猪），也就是力气大，长相威武的猪。（我们以前讲《周易》时说过，猪在先秦时期是财富的象征，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鹖冠子》说：“德千人者谓之豪。”

杰，繁体字写作傑，本字是桀，原意是站在树上的鸟或动物。《白虎通》说：“五人曰茂，十人曰选，百人曰俊，千人曰英，倍英曰贤，万人曰杰，万杰曰圣。”

从文字学上，我们能总结出豪杰的三个特点。其一，豪杰的能力出众。其二，豪杰风姿秀丽，气宇不凡。其三，豪杰常常难得一遇。

成为豪杰需要哪些品质呢？

黄宗羲说过：“学莫先于立志。立志则为豪杰，不立志则为凡民。”这句话其实引自王阳明：“夫学，莫先于立志。志之不立，犹不种其根而徒事培壅灌溉，劳苦无成。” 人立志，就像树扎根。浮萍没有根，只能够随波逐流，听天由命。小草的根基浅，虽然立足土地，风一刮便左右摇摆，洪水冲刷便连根拔起。如果大家有机会见到参天古树，不妨低头看看它的根，牢牢抓紧地面，又深深扎入地底。

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里解释：“惟上智之资无物欲之蔽，为能无待于教，而自能感发以有为也。”听起来很玄，但是我认为这里的“无物欲”并非教人脱离七情六欲，而是劝人摒弃旁骛杂念。就像《庄子 养生主》里“目无全牛”的庖丁，拿起庖刀后，眼睛里看到不是一头完整的牛，而是骨头与骨头，肌肉与肌肉之间的缝隙。庖丁只需要心随着眼睛动，手随着心动，庖刀就能自己在缝隙之间穿梭游走。

概言之，“立志”则能岿然特立，“无物欲”则不为俗移。能做到这两点，虽不是豪杰，我们也必能自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