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嗓子眼儿里卡了一块辣椒片儿，咳也咳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吃东西的时候还好一些，不太感受到它的存在。但每次吞咽唾液时，喉咙里都堵着一块异物，难受死了。

为此，我想了好几种办法把它弄走。

猛灌一大杯水，不行。再灌一杯，大口大口地喝下去，还是不行。

重复吐痰时的口腔状态，想把它咳出来，依然失败。

我还尝试用手抠嗓子眼儿，催吐，好把它给吐出来。试了几次，最终还是下不去手。说到这里，我真佩服那些为了减肥经常催吐的女孩子呀，忍得住手指抠到嗓子眼儿那一下恶心的感觉。

到了第三天早上，那块讨人嫌的辣椒片儿还执拗地停留在原地。刷好牙后，我终于想起来照照镜子，看一看它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块“辣椒片儿”不是真的辣椒片儿，是在口腔最里面，小舌头左下侧的肉里长出来的一块白色凸起。它与以前口腔溃疡还有扁桃体发炎时的症状都不一样，没有红肿，没有发炎，除了吞咽时有异物感，喉咙也没有其他不适。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那就静观其变吧，我想。

到了晚上，刷完牙后再次照镜子。这下完犊子了，那块白色凸起从小舌头的左下侧转移到右下侧了，还长大了一半！

完了，我得癌症了。

百度了好久，我找到这样一个比较正确的答案。我的症状完全符合咽喉癌早期的某些症状啊！

我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我得癌症了怎么办啊？我怎么就得了咽癌呢？

肯定是因为我每一次都吃又烫又辣的食物，明明嗓子都快冒烟了也不停下来晾一会儿，有时候还同时喝冰水，冰酸奶，冰奶茶…我的嗓子一定是被这样常年吃着吃坏的。

都怪我太馋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每一次喉咙被烫得不能正常说话的时候，我都下定心，以后一定要放凉一点再吃，可真到了下一次，还是一出锅就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这下好了吧，忍不了一时之馋，最后被两口吃的给搞死了。

我苦着张脸告诉阿咩，我得癌症了，并跟他说明来龙去脉。他说我就是自己吓自己，就算他生病了我都不可能生病。

我确实很少生病，就连感冒发烧都很少有。他三天两头感冒打针吃药，我没有；明明吃一样的东西，他总是拉肚子，我没有；有一次他甚至都食物中毒进医院了，我依然什么事都没有。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我忧虑自己是不是得癌症这件事。

接下来每次聊天，阿咩都会问我：

“怎么样，好了吗？”

“没有啊…还是那样，那块凸起还在那里啊。我真的得癌症了，我要死了。”

如此忐忑过了三天，吃完午饭后，我突然感觉不到那块凸起的存在了，内心怔了一下，立马跑去照镜子。

它真的完全消失了耶。

晚上阿咩又问我：

“怎么样，好了吗？”

我一脸欢快：“好啦好啦！好神奇啊，它突然就自己消失啦！”

“癌症这么快就痊愈啦？”

“对呀对呀，哈哈哈！”

至此，一场关于癌症的闹剧正式结束，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02

在我身上，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我最擅长在百度看病了，每一次身体出现异常，我都不惮以最坏的结果揣测最终的可能性。所以啊，除了这次的咽癌，我曾经还以为自己患了乙肝、肠癌、子宫癌、口腔癌…

拿乙肝来说，关于它的执念，还是源于高二那年的一次晚自习体检，当时医生应该是专门来学校做乙肝两对半检测的。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我的血液指标有异常，他让我不用过于担心，周末再自己去医院复查一次就可以了。我神色自如地应了下来，似乎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下了晚自习，我照常和朋友去操场夜跑。一路上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闲聊，聊什么我忘了，反正我们一点也没有提到这件事情。

跑步于我来说，一直是个解压的事情。按理来说，跑完步之后，我应该心情舒畅，一身轻松地回宿舍洗澡睡觉，把这个插曲抛之脑后，等到周末回家一趟，顺便去医院做个复查就翻篇儿了。

但是那天晚上跑完之后，我突然走着路就崩溃得嚎啕大哭起来。

我还是害怕了，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一个人在学校，十六七岁的年纪，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就算生病了也没关系的，我们会治好的。

回家后不敢告诉爸爸，我害怕去医院要花好多钱，我害怕万一真的生病了怎么办，我家根本没有钱可以治病。

一直拖到星期天，要返校了，我才跟爸爸说这件事。这一次，有他告诉我：没关系的，先去检查，要是真的生病了，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治。

后来，医生看着我的复查结果对我笑：“这哪有什么问题，你健康得不能更健康啦！”

这时候，压在心里好几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我才拿着报告往学校赶去。

即便如此，关于我是否有乙肝这件事也长在我的心里，没有再放下过。

我会怀疑，会不会是复查的结果才是错的，是医生拿错了抽血样本，所以才没有看出我的问题。

每一次体检，我最关心的项目就是乙肝两对半，生怕有一次医生终于对我的疑惑给出肯定的答复。

同事说我气血不足，脸色发黄，让我多吃肉类，再吃中药调理一下。我去问百度，发现肝胆方面的疾病也有可能造成脸色发黄。原来如此，你看，又有肝。

毕业工作后，我自己花钱去体检中心做全身检查，格外关注肝功能和乙肝两对半的项目，我要一遍一遍去确认自己真的没事。

乙肝尚且有迹可循，毕竟第一次检查结果是异常的。其他的癌症，则完全是我庸人自扰。

我就是这样，总是在为未来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担忧。

不过，除了常规体检外，我没有再因为身体的异常情况去过医院。一是有点讳疾忌医的感觉，反正我不去，我不知道的就等于没病。二是确实也丝毫不影响正常生活，偶尔身体不舒服过两天也自己痊愈了，我还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干活干活。再有就是，去医院得花钱啊，我没钱，也舍不得花钱。

目前为止，除了一口烂牙和生理期第一天痛得我想当个男的以外，也没什么大问题困扰我了，希望一直这样下去。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和我的家人永远不生病。

03

死是很容易的，生命真的太脆弱了。

走人行道都有可能被车撞，逛街也可能遇到持刀的人；地震、车祸、溺水、房屋倒塌等意外不停带走人们的生命；猝死的新闻应接不暇，也越来越接近我们的生活。我认识的、朋友的朋友、某一个接连熬几个夜加班的人，突然就倒下了。

我开始告诉自己，走在路上不要看手机，遇到危险马上跑开，不要久坐，不要熬夜，要定期运动，生命没有就什么都没了。

想到这些时，我就越来越惜命，活得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但是吧，很多时候是内心谨小慎微，行为我行我素。这是对生命的不尊重，该打。

难过的时候，我觉得死也没什么的。

父母百年以后，运气好的话，我还有一位心意相通的伴侣，他会一直陪着我。如若差强人意，最差不过孑然一身。还有什么牵挂的呢，没有了。

活着没有太渴望，死了好像也没有太遗憾。

几年前有一次参加读书会，主讲人问：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三个月，你最想做的三件事是什么？

她的本意是想让我们意识到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什么梦想是不实现的话一定会后悔的。她是想让我们不遗余力，坚定目标，去成为更好的人。

可当时我就想啊，要是我的生命只剩下三个月，那一定是得癌症了，不治之症。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最想做的三件事就是——

和男朋友分手，不辞而别。

辞职，去想去的地方旅行，多写下一些文字。

回家，等死。

现在这样看着，挺丧的吧。

我知道，我是一个浅薄的人，只会在平安无事时胡思乱想，无病呻吟。不知道有多少人，渴望健康，渴望活着却不能呢。

看纪录片《人间世》的时候，我也会感谢上天，自己何其幸运。

追电视剧《你是我的城池营垒》时，马思纯饰演的女主角在劝病人接受治疗时，她说的一段台词让我印象深刻：

我的好朋友开颅手术已经做了好几次了，有一次她跟我说特别特别特别疼，但是还是舍不得走。因为她说，能呼吸，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她也许没有办法活几十年，但是至少十年，几年，也好。

“也是好的”，有时候我很喜欢这句话。不是退而求其次，是另辟蹊径，让另外一条路也开出花来。

等到情绪缓过来了，我又开始热气腾腾地规划往后的生活。

我要恣意地活呢，不被世俗绑架，就是要自由地生活。

04

我常常觉得死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对死后的世界一无所知。我又常常害怕死亡，害怕走向死亡时可能经历的病痛和灾难，害怕不时有过的憧憬还没有实现。

当然了，我说的一直是不可抗力因素的死亡。在尚有余力保全自己时，我不会主动放弃的。

为了我的不时有过的憧憬，为了躲过无数潜在危险仍保有的健康，为了无论说多少谎话也藏不住的牵挂，我必然惜命。

只是我还想一路上多一点快乐，就不需要太用力走正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