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在沙发上靠着W先生小憩,睡意正酣,突然他拿出一枚白金戒指,戴在我左手无名指上,然后亲吻我的额头。我诧异地看着他,他立马意会,说“把你娶进门”。
W先生,男,55岁,已婚有两个小孩,独自在S城市工作。
我,男,30岁,未婚,隐瞒整个社交圈(包括家人),跟W先生到S城市工作。
故事到这里,足以让80%的人三观尽毁:同性恋、老少恋、婚外情、私奔。小说般的情节,在我的生活中切切实实地上演,有点太不真实,以至于有时候一觉醒来,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正身处S市。
前不久,我曾向好友Z小姐出柜,把我现在的处境完完全全告诉她。她听完后,回复我的第一句话是:你得多不容易啊,要抗那么多压力。那一刻,我感到无比的温暖,似乎向在黑暗里躲避了那么久,终于见到一丝光明。
是真的不容易。同性恋本身已让社会排斥得体无完肤,敢公开出柜的人,都抱着随时身败名裂,被扫地出门的最坏打算,极少数能获得家人的理解和包容。于是大多数人和我们一样,隐藏自己的取向。
W先生年轻时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很顺利地结婚生小孩,事业顺利,家庭幸福。到了中年,因为网络的普及,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还有一个自己。而此时,婚姻已升华成亲情,血脉相连,同时内心的本我也渴望得到释放。在道德和欲望之间无数次挣扎徘徊后,W先生选择了遵从内心,为自己活一次,但不去伤害到家人。
我在大学期间也因为网络明确了自己的取向,喜欢中年男人,据说这和小时候的家庭环境有关,大多数喜欢中年的年轻人,都有一个和父亲不太融洽的童年。因为取向,我不敢靠近异性,没有交过女朋友,甚至打算不结婚,怕害了女生和她家人。我也不敢和家人出柜,父母教育水平低,并且对同性恋一直有很强的排斥情绪。所以,我只能选择和大多数人一样,沉默,隐瞒,拖延婚事。
和W先生是在去年底通过交友网站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吃饭,彼此趣味相投,好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竟觉相逢恨晚。由于工作原因,W先生需要只身一人到S城市工作,而我刚好创业失败,准备重新返回职场,考虑了半个月,决定隐瞒家人,跟W先生到S城市。S城市离W先生和我原来的城市都有2000公里,真的是私奔了。
在S市,我和W先生住在一起。在家里的时候,我们和天底下所有情侣无异,睡一张床,在家里做饭,在沙发上相互靠着看电影。但出了门口,我们仍保持相敬如宾的距离,甚至我们都不会同时出现在小区里。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我们利用周末去了周边很多城市游玩,尝遍各个角落的美食,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必会拍张合照留影。尽管相差两个年代的岁数,我们还是有无尽的话题,他会让我帮忙分析新接手的项目,没有把我当毛头小子看待,我跟他分享一些年轻人的趣事,他也会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我们也偶尔会闹别扭,多数是我先来的脾气,W先生每次看我脸色不对,就会保持沉默,不主动说话。我们都属于理性的人,闹别扭从来不会大喊大叫,但他也不跟我讲道理试图说服我,理由是我们这样的关系,没必要争输赢,气头过去,就好了。同居的第一天,W先生跟我约法三章——闹别扭不能隔夜,我们的确也做到了。
这期间,W先生每个月都会回老家待一个周末,看看家人。我有时候会吃醋,生闷气,憋到内伤。后来想想没必要,自己的身份断然不能和他家人相提并论,就算放到我身上,家人的地位也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这是他常说的,同理心。
今年是我人生的第30个年头,也是我第一次觉得真正活出了自己,那是幸福的味道。可我不敢往后想,并不是担心我们会老去,或者感情会变淡,而是这段关系的脆弱,让我每次一想起,就有种无力感。
他总是会回去的。他在S市的前提是这份工作,再有几年他就退休了,一旦工作关系终止,我们也将分道扬镳。而我,家里一直在催婚,我也即将面临做出重大抉择的时刻。往后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戒指,象征着永恒的爱情。当一个男生将戒指戴在女生的无名指上,意味着他们将携手走完余生。W先生把戒指戴在我手上,我知道这是发自他内心的爱意。
然而,一枚戒指却永远无法带领我们跨越那世俗鸿沟。“注定要分开”,是多么残酷的心痛。
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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