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然

颜延手绘

【1】

禾然说，“北寰，北寰。寂寞如斯，你是我胸口那从未褪色的痣。”

六月的漓山，满山的荔枝纷纷熟透。顾北寰剪下一枝枝荔枝，放入身后的竹筐，他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又念叨着，“禾然，禾然。命运如讳，愿你身侧终有良人相伴。”

这一年，禾然才终于明白，她之于北寰，并非北寰之于她的意义。

北寰为她折的荔枝，就像小时候一样，是她总跟在他身后叫他北寰哥哥的模样。

【2】

天凉时有人为你温粥添衣，天暖时有人陪你云淡风轻。这大抵是禾然从头至尾的深情。

清水镇那惊鸿一瞥，那满山的荔枝树，北寰为她剥的荔枝，一缕果香，缠绕在她心头，一晃十五年。

“北寰哥哥，禾然长大了想嫁给你。”禾然边吃荔枝边说。

北寰笑了笑，看着禾然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他问，“为什么？”

禾然抬头望他说，“因为跟着你有荔枝吃，而我最喜欢吃荔枝了。”

北寰哈哈大笑起来， 他折一支荔枝给禾然说，“那我把这满园的荔枝送给你了，你不用嫁给我也有荔枝吃。”

那年禾然10岁，北寰14岁。

【3】

北寰第一次被告白是在大一的时候，校园的文艺会展上，系花田瑶公开追求北寰。

那年禾然刚升高中，出落成一个清秀可人的美人胚子，镇上的人都说禾然是镇上这么多年来出落的最美的女孩了。 

坐在漓山的荔枝园里，北寰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中的书籍，禾然突然从身后搂住他的脖颈问，“北寰哥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北寰继续翻着书说，“没有啊。”

禾然继续问，“真的没有吗？我听说有人跟你告白了。”

“我拒绝了。”

“真的吗？”

北寰合上书站起身来摘一颗荔枝剥好递给禾然，他眉眼好看的像是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他摸摸禾然的头发笑着说，“小禾然，你可不要早恋哦。”

禾然微微一愣，无奈却又欣喜地低下头回了一句“嗯”。

【4】                                                                                                                              

漓山的黄昏很美，流动的浮云绕过泛黄的光晕，层层叠叠的落入禾然的眼中。

这一年她考进了北寰所在的大学，而北寰作为交换生出国深造。

禾然同北寰坐在漓山的山坡上，可以远远地看见清水镇的石门桥，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那年清水镇闹水灾，禾然的父亲骤然离世，半载过后，禾然的母亲带着她嫁给了北寰的父亲。北寰就是在禾然的母亲过门那日见到禾然的，她穿红衣的样子甚是好看，两根羊角辫一甩一甩的，十分活泼可爱。

虽是异父异母，但这对重组的家庭甚为和睦，镇上的人都对他们交口称赞。原本两个家庭就是镇上的大户，这一双儿女也争气，颇得大家喜欢。

可是没有人知道禾然的心思，就连北寰也不知道。

【5】                                                                                                                              

“北寰，你妹妹真好看。”白欢挽着北寰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是北寰第一次带女友回家，也是这出国多年唯一陪在北寰身边的女子。她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 ，都美好的像漓山静谧的清晨。

“北寰哥哥，她是你女朋友吗？”禾然望着北寰，眼神真切的很想要一个答案。

北寰笑了笑 ，剥一颗荔枝塞进禾然的嘴里，“你哥哥有女朋友了，你不高兴啊。”

“不高兴，你是我的。”

“我一直都会是禾然的哥哥呀。”

“我........我不想...........”

禾然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白欢便拉过禾然的手说，“北寰，我同你妹妹，哪个好看？”

北寰呵呵一笑，手指轻弹白欢的额头说，“这怎么能比呢？各有各的好看。”

白欢冲禾然一笑说，“瞧你哥哥，两个都不得罪。”

禾然微微低头走开，将口中的荔枝核吐在手心里，她想北寰恐怕再也不是她一人的北寰了。

【6】

当你喜欢一个人时，便是喜欢他全部的优点，当你爱一个人时，便是连他的缺点也一并包容了。  

禾然毕业的时候，北寰来学校帮她收拾行李，同系的一个男生一直学长学长的叫北寰。

“学长，听说你是禾然的哥哥？”那个男生十分青涩，就如当年的北寰一样。

“嗯，我是。”

男生开心地问道，“那你知道禾然喜欢什么吗？”

北寰微微一笑心想这孩子应该是喜欢禾然吧。他便告诉他，“禾然喜欢吃荔枝。”

男生满心欢喜地说，“谢谢学长。”

开车回家的路上北寰问禾然，“是不是有男生追你呀？”

禾然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是有一些，不过都被我拒绝了。”

“有合适的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我只喜欢哥哥。”

北寰微楞一下，禾然便又说，“这样的。”

“我们家禾然会遇到比哥哥更好的人。”

禾然坐在后座，靠在窗户上手托着腮望向窗外的风景，她不敢说心里只有他一人。

【7】                                                                                                                                  漓山的秋天只剩下凋零的荔枝树，光秃秃的枝桠像一根根触角，伸向禾然那颗柔软的内心里，北寰要结婚了。

白欢坐在梳妆台前，洁白的婚纱映衬着她姣好的肤色，禾然站在她身侧看得出神，原来新娘子是这样的。

“禾然，听北寰说你要出国了。”

禾然应声并点点头。

“出门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难处便同嫂子说说。”

禾然继续点头，尔后又说，“嫂子，你要同哥哥好好在一起，以后我不在家，爸妈也要靠你们照顾了。”

白欢拉住禾然的手，眼神笃定的告诉她，“放心吧，我会把你哥和爸妈照顾好的。”

其实禾然心里明白，她这一走恐怕是再也不愿意回来了，就在她告诉母亲她喜欢北寰的时候，她就决定离开这个家了。

再深的喜欢又是如何？她与北寰的情分终究只是兄妹， 她对他的喜欢只能止步于此。

【8】                                                                                                                              

我们听过好多好多的谎话，若非没有这些谎，如何全身而退。

禾然说，“我从十岁就喜欢一个叫北寰的男孩，并且一直告诉自己，我不能喜欢他，我不能喜欢他，我不能喜欢他。”

此后这十五年，她望着他，追着他，却从不曾表明心迹。

只留下这一句，“北寰，北寰。寂寞如斯，你是我胸口那从未褪色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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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无意间画了一幅黄昏，卖出之后再也没有画过，许久不曾动笔，觉得技艺便要生疏了。初写《禾然》只因世事不够完满，那些我们爱过的人，爱而不得，爱而不言，爱而不敢。愿那些深情，都是一种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