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卖声

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下隐约传来不算清晰的叫卖声，“磨剪子来戗菜刀”。

这一声叫卖，瞬间把我扯进《霸王别姬》里的那个场景，小豆子的母亲被生活所迫，为了让孩子有个讨生活的饭碗，把他送进戏班子学戏。奈何唱戏之人，手是关键，多出一根手指的小豆子遭到了老班主的拒绝。他觉着这是祖师爷不赏饭，也是实在对不住这娘俩儿了。

这时候，戏班外边传来“磨剪子来戗菜刀”的叫卖声。那时候大冬天的京城天气极冷，近乎呼气成冰。母亲摘了小豆子的手套，在门外冻得麻木之后，拿着小贩的菜刀把小豆子第六根手指一气之下切掉。孩子面对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隔了一小会儿，冰冷僵硬的手指有了知觉，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哭天抢地满院子乱跑绝望至极的孩子。于是，程蝶衣的学戏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小豆子，这个角色设定总能让我想到《城南旧事》中的小英子，那个对故土满怀思念的小朋友。可爱的让人不知所措，却又让人有些难过。那种乡愁，浓得化不开。

前段时间跟朋友提到我自己做过的一些梦，好像总能回到童年时候住过的院子。那时候眼里的院子很大，放佛跑马场那般大小，可以肆意地在这里跑来跑去，跟小伙伴做游戏，整个世界都很美好，无忧无虑，也没有任何学业压力，整天就是吃吃喝喝打打闹闹。

下雨之后，会穿着小雨鞋在这里淌水，然后留下一串串或深或浅的鞋印。一个不留神就会趴下，摔了四仰八叉，屁股一阵凉意，湿透了的衣服又要换下来了。不以为意，穿上干爽的衣服继续出来扑腾。那时候的天总是很好。雨过天晴之后，站在院子里，能看到远处的彩虹。空气清新，带着很好闻的土气，凉爽的风吹过，整个人神清气爽，那会年纪小，但现在记起来，总觉得那是一个好时光。

朋友说，可能在你的心里，那个小院子才是自己的家，那里给了你安全感和许多欢乐。就像自己也是，梦里经常出现自己以前一家人住的那栋老房子，红砖楼。过道里永远都是黑漆漆的，一层楼上住了很多住户，冬天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把生炉子的煤炭放在家中的小房间。局促狭小的生存空间显得极其逼仄，但是就是那方寸之间，却给人满满的安全感，一直在心里被称为家的地方。后来家境好一些，搬了几次家，但是在心里却不能称之为家，只是一个暂时寄居的地方，找不到以前那种安全感。

其实这种感觉我也是深有体会。由于老爸工作原因，搬过几次家，始终让我忘不掉的还是以前的那个院子，曾经记忆中的样子。即使现在回去，已经显得很小了，可能是小时候自己长得太小，一个不大的院子已经成了游乐场般大小。

有人说花太多时间回忆过去，人就开始变老了。虽然始终不想承认自己已经长大，却也变成别人口中的大人，或许在父母眼中，我也已经长成了一个大人，即使心里始终自认为是个宝宝。没得选，要去面对那些成长的烦恼，或者说是自己的心智始终跟不上自己的年龄。

有次因为工作原因，遇到了自己的高中同学，从高中毕业至今没见过一面，几分诧异之后在脑子里快速搜索出对方的名字，甚至有一些佩服自己的记忆力，没有叫错。闲聊中得知她已然是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时光带走并留下了太多。她说我还是如同高中时候一般，几乎没什么变化，但我知道光鲜的额头上已经爬上了不太想要的抬头纹。

我们都已经长大，但是我却还不想承认，像是一个赖着不想长大的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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