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石头村是个秦城东边偏远山区的一个山村,这里每天都在上演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故事,也在埋藏了一些故事。
下雨了,密集的雨点儿刷过村子的边边角角,织起了一张大网。雨越来越大,石板路上不时溅起水花,下学的孩子们顶着书包跑过。
祠堂的屋檐下,三宝坐在石阶上发呆,他浓眉大眼,身姿修长,皮肤白皙,当然这个白打引号,是病弱得白,大概是常年的病弱,让他的脸色白中隐着灰。如果忽略三宝身上穿得洗的发白的老头汗衫和灰色大裤衩,给他换一套长衫,他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三宝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双大眼睛尤为漂亮,眼神清澈无比,用现在的话说其中带着那么一丝丝的蠢。
三宝看着从屋檐上落下的雨滴,掸了掸没有沾雨的手臂,面露愁绪。
虎头虎脑的狗蛋从他身边跑过,又停下来,书包和衣服都湿了,从剃成秃瓢的小胖脑袋上盯着一撮狗尾草,看着有些滑稽。
“三叔好。”
“放学了,狗蛋。”
“三叔,您怎么不回家?”
“三叔在这想事儿呢。”
“我知道,肯定是想二叔了,二叔打弹弓可厉害了,等二叔病好了,我要跟他学做弹弓。你一定要跟他说一下啊,先教我。”
"好,我会跟他说的。”
狗蛋顶着一束狗尾草跑进雨里,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中。
天色渐黑,小路基本没人了,只有雨还在兢兢业业地织着湿漉漉的网。
那网不密不疏,恰好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起来,让三宝觉得自己被围困在一张网里,怎么爬也爬不出来。是的,三宝病了,身心俱病。
雨幕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拎着一个竹篮向着祠堂东边走去。
三宝拿起身边漆红色的油纸伞,撑开进入了雨网,这次他彻底进入了雨幕,很快,连人带伞就被织了进去。
祠堂东,地下室,这是老村的防空洞之一,是老族长带领大家修的,曾经的目的是躲避山匪。如今,山匪被新政府的护军给清理了,地下室人迹罕至也就破败了。
三宝悄悄地下着楼梯,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他人往下走,心也往下沉,下面传来声音。
“二宝,你别怪爹,爹也是没办法,你弟弟身子不好,你得救救他,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总得回报我吧。”
“呜呜呜呜呜”
之后是剧烈的挣扎声,激烈的撞击墙壁的声音。
“听爹的话,割一刀就不疼了,就一刀,等你弟病好了,我就带你回家,听话。”
三宝快步往下走,不小心跌了下去。
地下室里,一盏油灯释放着唯一的光亮,满室是腥臭味,三宝剧烈地咳嗽起来。
“三宝,你怎么在这里?赶紧回家。”高大的男人拿着一把镰刀,刀尖上滴着血,刀侧面映着一张老实憨厚的脸。
“爹,你不要伤害二哥,我没有病,不需要喝二哥的血。”
三宝看向墙边手脚被铁链的男孩,他满头是血,脸被一头乱发遮着,只剩下一双透着凶狠目光的眼睛,胸膛胳膊大腿小腿上都是血痕,看起来异常恐怖。
“二哥,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男孩发出咆哮声,对着三宝摆出攻击姿势。
“三宝,你快走,他是个疯子,会打死你的。”
“爹,二哥没疯,他没疯。爹,求求你,放了二哥吧。我的病不需要喝血,我不想喝血,我不想做个怪物。”
三宝将爹的胳膊抱住,不让他靠近二宝。
“算了,三宝,我们回家吧。我是来给你二哥送饭的。”三宝爹妥协了。
三宝被他爹带回了家,二宝娘秦氏擦眼抹泪。
“三宝,你又受到惊吓了,快到娘这里来。”
三宝冷漠地看着娘一眼,快速跑到自己的房间,把门插上,他开始呕吐,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他觉得自己浑身肮脏,是个怪物。
入夜,三宝爹娘卧房。
“他爹,要不,算了吧。三宝喝得血已经够多了,肯定没问题了。二宝毕竟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么折磨他,我也不忍心。”
“你一个妇道人家眼窝子就是太浅。为了咱家以后的好日子,不能心软。听说城里不兴滴血认亲那一套了,得验血。我要是不把三宝的血换完,到时候一验不就坏事儿了吗?这事儿,你别管了,睡觉。”
“那能留二宝一命不?”
“不能留,留下就是祸根。下月初三,陈管家回来接三宝走,你别给我出什么叉子。只要三宝进了陈家大门,以后咱家就发达了。替秦城首富养活小儿子十八年可不是小功劳。到时候,我带你进城吃香的喝辣的。”
“当家的,就听你的。到时候,四抱也能上学堂了。当家的,我做梦都想进城呢。”
三宝站在窗外,像幽灵一样,仿佛风一吹就要飘走。
某天,小石头村又多了一个疯子,三宝疯了,他经常光着脚跑在小路上,或者跑到祠堂的地下室,去撞墙,嘴里说着我不喝血。
三宝爹娘急坏了,二宝不见了,三宝疯了,这是晴天霹雳。没人知道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转眼到了初二,明天是陈管家来接人的日子,这可怎么办?
三宝爹愁坏了,毕竟不能送个疯子过去,自己的计划就完了,而且二宝又是个炸药包般的存在。
其实,有些时候,人想太多是多余的,什么因种什么果,结果有时候是注定的。
七月初三,是个一般运气的日子,宜出行、上坟、迁户,同时也是三宝家的忌日,三宝在昨晚一把火把家里点着了,除了去奶奶家的四宝,三宝和爹娘一起被烧死了。
四宝被二伯家收养了,每当他路过自己家的房子,就会想念自己那威武的二哥,温柔的三哥,以及疼爱自己的爹娘。
三年后,四宝跟着堂哥去城里赶集,他似乎看到了二哥,他追了很久,终于追上了二哥,却被告知那是首富秦家的长子,不是他这种穷鬼能沾身的,四宝被打了一顿扔在了臭水沟里。他依稀记得肖似二哥的秦家大少爷对自己那种轻蔑的眼神。
多年后,四宝成了秦家的佃户,偶尔能远远见到当家人秦天一,不过,他们早已形同陌路,相信以后也不会交集。
--时与猫璞练习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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