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我是农民28
他的影子包裹了她所有的快乐，没有悲伤。
在王美丽还是个美丽的姑娘，还在唱着小情歌、说着小情话，在山林里蹦蹦跳跳，咯咯咯笑呵呵的时候，她是爱着一个人的。
她爱着那个人，他的牙齿雪白，在阳光下，洁白整齐的牙齿会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高高瘦瘦，能在太阳底下，投下长长的影子的。他的影子包裹了她所有的快乐，没有悲伤。
王美丽在他的影子下躲过风，躲过雨，躲过第一次初潮来临时的害怕惊慌，躲过第一次穿上内衣时的娇羞无措。在他影子下的每一次，都是王美丽梦里最甜的回忆。
王美丽越长大越漂亮，她长到胸脯高高耸起的时候，她的眼睛开始荡漾青春懵懂的光，她的眼光里，这个人儿这个影儿越来越重。
他经常毫无预兆、莫名其妙就跑到王美丽的梦里。她在梦里也心惊胆战，也会小心的四周看看，她看着四周死寂死寂的，一个人也没有，连鸟叫声也没有，她就放心大胆地咯咯咯笑出声，笑的前仰后仰站不稳脚。
哈哈，千禧哥，这里没有人。
哈哈，王美丽，这里没有人。
他们两于是放下心来，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笑着笑着，他们不笑了，严肃了，对看的视线也闪烁了，他们开始把肩靠在一起，把手牵在一起，把鼻尖碰在一起，最后把呼吸也绕在了一起。
王千禧伸手把王美丽搂到了自己怀里，她的身体碰触到他的肌肤，她的温度也碰触到她的肌肤，他开始浑身发烫，口干舌燥，他的喉结开始颤抖，他吞咽口水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他盯着王美丽的眼神也开始颤抖。
他于是把牵着的手松开，把手挪到王美丽的脸上，他小心的抚摸王美丽软软的皮肤，然后抚摸她的脖子，他的手还想往下走，可是他不敢往下走，他觉得他瞬间得病了，得了一场喜欢的大病，他的心仿佛要飞出身体，每一跳都竭尽全力脱离他。
他只能呆呆地看着王美丽，决定把走在半途中垂头丧气的手，召唤回来。这时候王美丽笑了，她咯咯地笑，她笑千禧哥哥的害怕，她笑千禧哥哥的害臊。她不怕，她不臊，这可是她的梦里啊，她在梦里，在四周没有人的梦里，她是不害怕的。
她咯咯咯地笑完后，就一把抓住王千禧正要逃跑的手，她带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向她胸口那发育成熟，饱满诱人的小南瓜，软软的起伏之地，此时欢快地颤抖起来。
千禧哥，才一年时间，你嘲笑过的小葡萄，就变成大南瓜了。
王美丽，才一年时间，我偷看过的小葡萄，就变成大南瓜了。
王美丽，你真是个傻瓜啊，我不是嘲笑你的小葡萄，我是害臊，我偷看了你的小葡萄，你不害臊，可把我臊坏了。我好几天都不见你，我可想见你了，可是我臊的慌，我怕我见了你，又开始臊起来。你的小葡萄在我的脑海里都种出了一片葡萄园，我每天和这两个折磨人的小葡萄说话，可把我累坏了。
王美丽听着王千禧说话，她还在咯咯地笑着，她还在想把这双宽阔的大手，带去另一地方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这一双手，可不是逃跑一次两次了，这次又从梦里逃跑了。16岁的王美丽急坏了，她恨不得立刻跑去千禧哥哥的家，质问他为什么？
她又不是没去过。
她的梦醒了，她脸红耳热的气急了，她不管了，她又二话不说就往王千禧家跑。等她跑到王千禧家门前，她的脸红耳热突然又没来由的袭上脸来。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害臊，我怎么还敢跑到他家门口来？我这可真是青春期脑子坏掉了。
她在门口，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顿，骂完了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刚出门的王千禧一头雾水，傻乎乎地问王美丽。美丽，这么早你去哪？
王美丽继续咯咯咯地笑，前仰后仰地笑，笑完后，她摸了下王千禧红彤彤的大鼻子，说，王千禧，你可真是个胆小鬼。
我为什么是胆小鬼？
你就是胆小鬼，你在我梦里也是个胆小鬼。
王美丽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王千禧摸了摸红彤彤的鼻子，看着王美丽蹦蹦跳跳的背影，傻乎乎地笑起来。他心想，王美丽，你才是个胆小鬼，你在我梦里才是个胆小鬼呢。
王美丽喜欢的王千禧，在王美丽16岁的这一年，要去城里了。
王美丽很难过。她经常莫民奇妙的就发起呆来，她发呆的时候，王千禧就端端正正的坐在她身边，盯着正在发呆的王美丽也开始自己的发呆。
他想着，王美丽，王美丽，我要去城里了，你会想我吗？你会等我吗？他在心里等着王美丽的回答，就发呆的更投入了。
王美丽没有给他一个回应，她来不及给回应，王千禧就已经去城里了。王美丽想着，我肯定也会去城里的，我肯定会去城里的。
王美丽带着这个梦，一直等到18岁。这一年，她终于去了城里，成了小姐。
王美丽的母亲手术后，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这是一条费钱的命。
这条命的存在，以每天上千的费用为代价。第一天缴治疗费的时候，王美丽的父亲，盯着医药费单子，好久都没吭声，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他清晰的眼睛开始模糊了，他好几次揉了揉满是泪水的眼睛，却还是在走出缴费室的时候，让眼泪流了下来。
去交明天的医药费吧。小护士说。
诶。王美丽的父亲答应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越来越红，鼻子越来越红，他不知道去哪里找谁商量这个事，他也不能让自己媳妇知道，他只好找了个角落，一个人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他在心里想，王业国，你没用，你保不住女儿，你让女儿去卖楼，王业国，你没用，你保不住媳妇，你让媳妇看不起病。你王八蛋，你没用，你没用。
他想着想着，就动手抽打起自己的脸，他每一巴掌都结结实实地打在自己脸上。
王业国走进病房的时候，眼睛不红了，鼻子也不红了，满是泪水的眼睛也变得神采奕奕。他的脸还是红彤彤的。
他手里捧着一串又黄又大的香蕉，十几根，整整齐齐的捧着他媳妇面前。
刚出去走走，遇到一个卖香蕉的大姐，她非让我把最后一串香蕉买了，说便宜卖，1块钱一斤。我瞅着这香蕉不赖，就给你全部买了下来。
他笨拙的手提起一串香蕉，掰开一根，又掰开一根，在他还要掰第三根的时候，整串香蕉一根根断了，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他蹲下身，飞快地一根根捡起来，仔细瞧着是不是摔坏了。
等他将全部的香蕉一根根放在床头柜上，等他将笑脸摆好凑到媳妇面前，他才看到媳妇因子已经偷偷地流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他慌了，磕磕巴巴地问，咋、咋地了，咋就哭了？哪里不舒服了？
他看到媳妇已经哭的心儿都碎了，她心碎的时候，脸是涨红的，嘴唇是涨红的，眼睛鼻子也是涨红的。他摸着媳妇的手，又问了一次，咋地了？
媳妇不吭声，埋着头只顾哭，她哭的嘴眼歪斜，口水也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她也不擦，还是哭。王美丽的父亲被他媳妇的哭泣扯碎了心，他不红的眼睛开始红了，不红的鼻子开始红了，最后，他收拾好的、清澈的、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开始涌出浑浊的泪水。
他说，甭哭，这不还有命吗？
还、还、不……不……如……没命、命……
是的，王美丽的母亲，中风了。
在王美丽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个伟大的存在，因为有点文化，全村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让母亲来拿捏拿捏。
但是，病倒后，口水横流，嘴角歪斜，半身不遂。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村里人看母亲的眼神，逐渐从崇拜，变成同情，从同情变成厌恶。
王美丽的母亲觉得每一个人都看不起她，每一个眼神都在笑话她。所有人对她，只要有一丝怠慢，就是嫌弃她，就是讨厌她，就是希望她去死。
她总发脾气。可是话说不利索，连骂人都骂不完整，一边气愤，一边难过，嘀嘀咕咕的就呜呜地哭起来，哭得嘴角歪斜的更厉害了，哭得心肝也更疼了。哭得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了。
王美丽记得，她当小姐后，有一次回老家看母亲，看到她头发脏了，就想给她洗洗。她直接来了一句：我洗什么头？我还要什么形象，我比要饭的还不如，人家要饭的还能走，我走都走不了……
王美丽愣住了，她看着母亲歪斜的表情，咬着牙不说话。王业国看着王美丽，蜡黄的脸上挤出几丝苦笑。
王美丽走的那一天，她父亲送她到村口，他拉着王美丽的手，他枯槁的手拉着王美丽白嫩的手，他一会笑笑，一会又忍不住哭出来。
他说，闺女，别怨你母亲……
王美丽点点头，试图笑了笑，拉着行李箱往前走。
她走了不多远，她听到父亲小声地说，也别怨爹……
王美丽感觉父亲在身后哭了起来，父亲从不在王美丽面前哭的。父亲哭的声音并不大，他几乎没有哭出声音，但是王美丽知道父亲已经哭到颤抖了。
王美丽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她没有回头，她挥高自己的手臂，亮着清脆的声音说，爸，我走了。我走了以后，只有你照顾妈妈了，你照顾好她，你也照顾好自己。
从那以后，王美丽，直到父亲过世，也没有回去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