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小珈
一
昨夜哄睡孩子之后，拿着手机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睡到几点，梦里一直和外婆在说话，外婆告诉我，她要走了，让我好好照顾妈妈。我哭的很伤心，哭着哭着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外婆是伟大的，生了八个孩子，四个男孩，四个女孩。几乎都是初中毕业，我妈排行老大，二舅在舅妈生下弟弟后没多久病死了。二舅妈跑了，弟弟从出月子后就是外婆一手拉扯大的，他妈妈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有记忆。在他的心里，眼里，外婆就是他的妈妈。
二
记忆中的外婆很瘦很高，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的眼睛。因为外婆不到六十就去世了，那个时候，我还在上高中，到后来才发现外婆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
现在的家庭都是六个大人围绕一个孩子，所以我是无法想象外婆一个人要带那么多孩子，他们之间相差一岁到两岁。除了带孩子，外婆还要干农活，还要做饭洗衣。妈妈说，在她的记忆中，外婆好像永远都没有睡觉，因为无论多晚，只要她睁开眼睛，外婆都在忙碌。
外婆的伟大在于，八个孩子有六个都有工作，在六七十年代是很难得。孩子之间除了三舅小时候被郎中喂药，烧成聋哑人没有上学之外。就连主动为了弟弟妹妹牺牲学业的妈妈，也是小学毕业。
妈妈说姥爷是村里的干部，在那个靠挣公分发粮票，布票的年代，姥爷是几乎不管家里的琐事，所以家里家外的事情都落在了外婆的肩膀上。
外婆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一米七的个头当时是十里八乡的一朵花，出嫁的时候陪嫁都是好几辆马车，银簪子，金元宝，八抬大轿抬回姥爷家。那些宝贝呢也是在闹革命的时候，与埋在牛粪下面的金元宝罐子都被土匪搜干净了。
外婆却给妈妈和舅舅说，只要人在就好，她的勤劳和善良给了她的子女们最好的榜样。所以如今，我的妈妈也继承了外婆的能干和善良。
三
在所有的孙子当中，我是老大。所以外婆格外的疼爱我，丝毫不因为我是女孩而嫌弃我。（在那个时候，重男轻女还是很严重的社会现象）
正因为如此，小时候我在外婆家住的日子也很多，弟弟和我大小差不多，每次外婆都会想方设法的给我们做好吃的，玩饿了，外婆会像变戏法一样，一会儿从滚烫的锅底灰中掏出一个热乎乎香喷喷的红薯，一会儿又从陪嫁的大红箱子里拿出一大块芝麻糖。
芝麻糖在那个缺少零食的八十年代是多么的美味，那可是我的最爱。只要有我在，外婆都会给我做芝麻糖。
做芝麻糖复杂的工序要差不多整整一天，早上外婆会挑出最好的红薯蒸好，然后压成面，小火熬糖，熬整整大半天直到红薯水变得又红又粘。趁热取出，包裹上玉米面粉，又需要幹压好几遍，最后压成方块趁热撒上芝麻，再用刀切成无数小块晾干，装盘。每次外婆切完都会先拿出一小块塞到我嘴里，那个香甜美味直到现在，我只要闭上眼睛仿佛在唇齿间流淌。
四
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我高二那年暑假。好久不见的外婆，脸色蜡黄，她让我看的眼睛和手，全身都是黄的。妈妈说外婆得了黄疸肝炎，外婆拉着我的手说：女，走吧去外婆家，外婆给你做芝麻糖！这次不做，外婆怕以后没机会给你做了。我说：外婆你去我们家吧，玩几天我送你回去，你再给我做芝麻糖。外婆借口要打针吃药，没有去我们家。我也因为功课多，没有多余玩乐的时间，也没去外婆家。
谁知道外婆会一语成幾，等我再见外婆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爸爸的医院，每天靠打营养素维持生命。她见到我，也只是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满眼泪。告诉我：不哭，以后我和妹妹都会是大学生，都要好好孝顺爸爸妈妈。
后来，外婆不同意再打针了。外婆被送回了山里老家，作为医生的爸妈每天都要往返一两个小时的山路，回去给外婆打针。
爸爸说最后一个月针都打不进去了，外婆通体肿胀透明的，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我知道外婆喜欢听唱歌，我用之前一个月没吃午饭的生活费给外婆买了一个小收音机。妈妈说，外婆拿到收音机特别高兴，还反常的精神好了一下午。
五
外婆去世的时候，是冬天。那天雨很大，除了小姨在外地没赶回去，其它的子女都在身边。等哥哥带我回去的时候，外婆已经入棺了，我看见妈妈数次哭晕过去。
我的心如刀割，至今外婆去世快二十年了，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她每句话，每个笑容。
假如真的可以选择时间，我是多想！想回到过去！那里有我的怀念，我爱吃的芝麻糖，还有我最爱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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