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六月二十号早上八点。护士照常给外公输液，其实昨天的液体今早六点才输完。
中午，外婆的弟弟和外婆的侄子来医院看外公，他们到医院后也没问什么——一切都摆着呢，就和我妈聊家常，在他们闲聊期间，我大舅家的一个女邻居来了，一直以来，我跟着我表弟喊她大娘，这一次我纠正了，喊她妗子。因为我突然明白，我虽然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虽然同姓李，但终究不是一家李。
到了下午，我表弟开车把我姥姥带来了，我表弟进屋后对我外公说:“爷，工资涨了，醒醒吧。”
和外公同一个病房的是一位老大爷——后来才知道他七十多岁了，照顾着他的是和他岁数相当的老伴。这位老太太很羡慕外公住院期间有这么人在他身边，就和外婆闲聊了起来。老太太了解了外公的家世后说：“大哥干的不孬，把儿子孙子外孙都拉扯成了。”
在病房待了一会后，我们都劝我姥姥回家：“反正在这也没啥事，你别再熬出来病喽，到那时还得伺候你。”她就回家了。
我姥姥走后，我跟我妈说：“呼噜声变小了。”我妈说：“你姥爷没劲了。”
我跟我妈聊了聊外公开始犯病时的情况。我大舅接过话说：“刚来的时候厉害！手抓住床边子抓多结实不，怎么都弄不开，最后让他抓着床边子躺下了，躺下时出一头汗。潘大夫进来一看就说别治了，回去准备吧。”潘大夫是朱洼村人，是外公在孙六中学教过的学生。外公这几年住院都是找他治。
当然，这次我妈跟我舅没听他的话，坚持留下来治。在住院的第四天时，外公情况好转了，不仅能喝粥了，还能听懂话了，把他刚出去了三天的重孙子来恩抱来让他看他还能知道。谁知当天晚上突然厉害了，这时我妈才给我打了晚上十点多那个电话。
我大舅告诉我说:“整个中医院得脑血管病的，百分之八十是咱孙陆的。都是孙陆那个电厂弄的，天天冒黑烟，一天能落一层的灰，谁吸进去血管都得堵。”
下午五点多，我大妗子来了。在我妈和她说话时，我坐在床边照看外公。我看到外公的眼睛红红的，突然间外公的眼珠开始往上翻。我不敢对我妈说，就身去找潘大夫。我大妗子见我出去了，就坐在我刚起身那地，不久，她也发现了，就对我妈说:“姐，我咋看着咱大的眼光往上吊哎。”
我妈马上走过去看，然后就开始喊:“大，大……逐渐带着哭腔在喊。我急忙给我大舅打电话让他快来。不一会，我大舅跟我程舅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我程舅拿起外公的右手腕摸了摸说:“咋没脉了，哎，又有了。”我妈把手指放在外公的鼻孔下。我赶紧又跑去喊潘大夫，这次潘大夫放下手中的病例跟我来了。他进来后拿起外公的左手腕摸了摸脉，翻了翻外公的眼皮，又戴上听诊器听了听心跳，最后拿起桌上的一根一次性筷子走到床尾，用筷子在外公左脚底上剐了一下，外公怕痒似的动了一下，这时候我妈拿起棉签给外公喂水。我妈对我大妗子说:“麦芝，咱大会咽了嘚！”又赶紧用棉签粘着水往外公嘴里挤，边喂边自言自语：“俺大会咽了！俺大就是能！大，几天没喝水了，多喝点，多喝点。”然而潘大夫却说:“急救吧！”我大舅问:“怎么个急救法。”潘大夫说：“下胃管，往胃里打点水，能撑几天是几天，希望能撑到孩子过满月。”我表弟的儿子来恩满月酒的日子定在了六月二十四。
这时候外公突然咳了一声，潘大夫又摸了摸脉，听了听心跳说:“盖上吧。”就拉起被子盖在外公头上。我妈跟我大妗子开始哭，我大舅到屋外打电话通知家里的人安排，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阳历二零一六年六月二十日十九点整，农历二零一六年五月十六十九点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