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

由于疫情的影响，最近有了很多的时间，又想起了太多原来的事情，终于提笔想写出来，不求感同身受。但希望给高中生一些启示。

如果我可以重回高中，我一定会鼓起勇气走进老师办公室告诉他们我的梦想;如果可以重回高中，我一定会据理力争，告诉他们我也对未来充满了向往;然而一切都回不到过去。

一切真的像是在做梦，昨晚又再一次从梦中哭醒。恍如昨日重现，意难平。。。

2002年对我来说此生难忘的一年，也是改变一生的一年。在这一年，剩下不到一年时间高考，我体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世界并不善良。

躲过文理分科，没躲过老师的此次安排。今天如往常一样上着晚自习，第二节课大概21点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神色凝重的走进教室。“同学们，把手里的作业先放一放，老师说个事” “学校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临时再分一个班，提高大家升学率。班长稍后把名单上的人单独通知一下，名单上的同学明天开始收拾东西去三班上课，至于你们选服装还是机电，由你们自己决定”说罢，走出了教室，没有过多的解释。作为学生的我一脸懵，什么意思？这不断送人家前程吗？你知道人家想学什么吗？竟然给人擅自做主安排了专业，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岂不白费了？哎，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吃亏了。正当我心里愤愤不平的想着的时候，班长朝我走了过来。不会吧？难道有我？这不科学吧。“你出来一下，跟你说件事”班长俯下身小声对我说，生怕影响了其他同学。“这次分班名额里有你的名字，你收拾一下明天去三班”“什么？为什么？我不去，我有自己喜欢的专业，想读的大学，我为什么要去学服装和机电，我没这个天赋”“这个你别跟我说，你去找老师说去，听说别的班很早就传出这个消息了，所以很多人提前跟老师打了招呼，我们班可能班主任怕恐慌没讲，直接就宣布了，我也没办法”班长小声嘟哝了几句。但我根本没听进去，也没在意，正常的上完最后一节晚自习，第二天正常上早操，上课。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我不想，老师就不会勉强。但事情往往不会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早自习结束的第一节课就是我喜欢的班主任的物理课，然而这节课改变了我，改变了我的价值观。“同学们，这节课我们先不上课，昨晚被通知的同学先收拾一下东西吧，一会去三班”沉默了半刻钟，没有任何动静，大家都明白一旦走出了这个教室，将再也回不来。这是赌自己的未来。17岁的我们面临高考这个人生一大选择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迷茫的。尤其我们这些山沟里的孩子，读书是唯一一条可以走出去的路。那时候的信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懵懂的我们虽然不知道将来能否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但我们心里却知道不想学服装和机电，这种被人安排的感觉非常不好。“抓紧时间，学校这么安排必然有学校的想法，你们过去之后上大学几率会更高”班主任打破沉默。什么？逗谁呢？那不就是职高吗怎么说的这么高大上？就算能考大学，这种专业只能考省内的服装院校，请问省内的好的服装院校有几所呢？国内有几所呢？“你们继续坐着也没用的，这是学校的决定”班主任又补充了几句。不就是为了学校升学率吗？垃圾。我小声嘟哝了一句。但陆陆续续开始有同学站了起来，走出了教室，他们的背影充满了无奈和悲愤，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也许他们听从了命运的安排，屈服于现实的压迫。但我绝对不要去。

突然背后有人捅了我一下，是一个玩的不错的同学。。。“我们一起去三班吧，等着撵出去太难看了”小娇突然说道。“你也被通知了吗？”我惊讶的问了一句。“是的”她小声回复，一脸的尴尬。“没事的，枪打出头鸟，我已经通知我爸了，他正在找关系，说不定一会我们就回来了”她继续说道。我沉默了一会，现在也回忆不起来当时怎么想的，竟然拿起书包课本跟着她走了出去，或许是心存侥幸，以为如果她能回来那我也可以。但讽刺的是，我俩刚走出教室准备进三班的时候，班主任兴奋的跑出来喊到“小娇，你不用去了，你爸给教育局打过电话了，你可以回来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看过我一眼。我愣住了，小娇开心的转身就往回走，走了几步或许想起了我，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跟着班主任回了二班。独留我，留在了原地。刚才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该做什么？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但自尊心不允许我现在回到二班，更不允许我走进三班，那现在的我何去何从？

我要不要也给爸爸打个电话，让爸爸找找关系？17岁的我第一次知道了“关系”如此重要，可以让一个老师瞬间失去老师的姿态，让一个学生瞬间跌入谷底。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回到了宿舍。好像此时我无处可去，就想躲起来。我读的高中是住宿制，封闭式管理，平时也出不去。关上宿舍门，躺在床上，我整个人还是懵的状态。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不明白。就因为平时我不是一个会讨老师欢心的学生？老师您的举动有在意过我的感受吗？就这样胡思乱想，我在宿舍里待了3天。没上课，没人理，我失去了方向，我不知道该找谁，找老师？从他带小娇回班级那一刻，我便明白他不会帮我。找同学？同学能做什么呢？直接找校长？恐怕这事校长是知道的。第四天，我崩溃了，哭了一天。我是个很倔的人，哭完之后，晚上我给爸爸打了电话。（之所以一直不想让爸爸知道，是因为爸爸是我们村的乡村医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岗位，但是德高望重。爸爸本来是军医，回到农村据说是因为家里太穷，他是老大，需要回来照顾兄弟姐妹，但爸爸骨子里是个很高傲的人，对我的教育也很严格，小学的我成绩优异，初中中等有所下滑，但爸爸一直对我寄予厚望）“爸，我们学校最近在分班，老师非要我去三班。。。”不知为什么我哭了起来，爸爸那边不知所措，应该也听不清我说的什么。就听他担心的说“别哭，爸爸明天去学校找你，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好”

这一夜我失眠了，爸爸从小很宠我，我这么哭一定吓坏了，明天爸爸来了怎么跟爸爸讲？我还能回到理科班吗？就这几个问题反反复复回绕在我脑子里。也许我内心一直以为爸爸来了一切都会好的。很快天就亮了，爸爸一大早就来了。同学早操后便去上早自习了，一如既往。我带爸爸进了宿舍，把事情跟爸爸讲了一遍。爸爸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成绩不是还不错嘛？为什么要分到这个班？是根据什么分的”“我不知道”真的，完全不知道，事先一无所知，只是被通知，然后一步步到了现在这样。“你这几天一直在宿舍？没上课吗”“没有”我小心翼翼地回答着。“老师找你谈过吗”“没有”“爸爸知道了，我先去找你们老师了解一下情况，你在这等我”“好”大概两个多小时后，爸爸回来了，但脸上前所未有的表情，发红的眼眶还带有些许的愤怒。顿时我明白了什么。“爸怎么样？”我还是带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句，“我们转学吧”爸爸看着我说。“为什么”“你们老师说你给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说什么也不肯把你调回去，爸爸没本事，我们转学吧”“影响？什么影响？我做什么了？”“你没做什么，老师说你在宿舍待了一周，这是违抗学校命令，别的同学会效仿”“什么？”我语塞了。我愤怒了，直冲校长办公室，我爸拉都拉不住，进去的时候，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都在。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喊了一句“你们不让我回去，我就给教育局打电话问问，看看是学校要成立这个班还是教育局要成立”说完一屋子人盯着我，校长顿了下，回了我一句“你还事儿挺多啊”“说什么？我孩子事多？我孩子什么样我心里很清楚，你们去打听打听，从小学到现在，这孩子在哪不是乖学生，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句话可能刺痛了爸爸的内心。“好了好了，这事闹成这样没得商量了，要么去三班，要么你转学，带你爸爸回去吧”教导主任冷漠的说了几句。我已经泣不成声，但模糊中我看清楚了每一张丑陋的脸，毕生难忘。我不记得怎么回的宿舍，只记得爸爸临走时说，“你这几天收拾一下，爸爸给你联系其他学校，你再忍忍啊，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爸爸走之后，我回过神，想起爸爸发红的眼眶和愤怒的表情，到底那2小时发生了什么？让高傲的爸爸变成这样？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几天同学下课回宿舍的时候我都装作没事一样，一个人的时候都在以泪洗面。我不知道还能改变什么？是的，改变不了什么了。那我还转学吗？快高考了，这时候转学吗？适应新的环境新的老师同学？我可以吗？转学是正确选择吗？不转学留下来就只能读职高或者服装院校，甘心吗？这几天爸爸一直断断续续打电话让我不要难过，怕我想不开。我的确想不开，但我也不会脆弱到自杀。2天后，爸爸打电话来说学校联系好了，让我收拾好东西先回家。传达室接完电话回到宿舍路上碰到教导主任，突然笑嘻嘻的跟我说，没事的话你下午可以出校回家去看看。我没回他，径直走了过去。但下午我真的带着书包回家了，也许是想换个地方，换换心情。但我回家跟爸爸说了我不转学，爸爸楞楞的看了我一会，淡淡的说“好，爸爸尊重你的决定”。

在家住了一天，我回到学校同学问我去哪了？昨天下午拍毕业照了，你怎么不在？还有昨天下午教育局下来视察了。。。什么？原来如此，这个时候放我回家，是怕我闹事吧。我冷笑了几声。

之后我淡然的走进了三班，浑浑噩噩的开始读服装专业的课本，如此的讽刺，如此的绝望。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个世界真的不那么善良。我不再笑，不再闹，不再经过二班的门口，不再问老师好，我只是我，做我自己就好。17岁的我长大了很多。半年后，我们班男生夜里把教导主任揍了一顿，听到消息我笑了一声，原来大家都在隐忍。之后接二连三的听说老师家半夜被人扔石头。。。但白天一切如常，像从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每每想起此事，总是意难平。如果让我再回到高中，我会问问那几张丑陋的脸，做老师，你们有资格吗？如果我再回到高中，我的选择会不同吗？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的是，我再回到高中，我会告诉那几个嘴脸，我也有梦想，作为一个老师不是应该帮助学生实现梦想吗？而你们做了些什么？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如果我可以回到高中，也许我不会走出二班教室，我会厚脸皮的留下来，这样，至少我还有选择专业的机会，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如果是你 会如何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