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小戏之王三精
大幕拉开,音乐响起,台下一片寂静。王三精贼眉鼠眼地“骑”着洋车上场了。他两手向前平伸,双手做握把状,双腿轮番抬起做蹬车得样子。
王三精在台上“骑”着洋车一圈又一圈地转。时而表演骑车上坡:他整个人朝后仰,面部表情夸张到呲呀咧嘴的程度,身体一左一右的摇晃,双腿动作慢而有力。时而表演下坡:身体前倾,目光直直地瞪着前方……
台下观众疯狂了,他们中有人是从十几里以外的村子赶来的,就是来看王三精的。演王三精的演员过去是县豫剧团的名丑,后来老戏不让演了,他就被调到公社演出队演新戏。按他的行当,只能演反派。
兴奋的观众有的起哄有的嗷嗷叫,甚至还有一两双破鞋飞到台上去,这些都是观众表达对演员喜爱的方式。
骑自行车表演持续了近5分钟。观众的情绪逐渐由亢奋中回落,注意力将要分散的时候,王三精悠闲自得地开口唱道:
王三精我心里精,
骑着洋车我一身轻,
社员们今天收花生,
我假装有病把假请。
“精”在河南方言中有滑头的意思,是贬义,所以王三精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派人物。演反派的演员总是很有观众缘,因为表演起来可以呲牙咧嘴,可以挤眉弄眼,可以胡说八道。正面人物就不行了,要求高、大、全,表情、动作、语言全是套路,看着看着人就烦了。王三精滑稽而优美的唱腔把观众将要分散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舞台上,他接着唱道:
…王三精我心里精,
神精鬼精都没我精。
这个精来那个精,
我是精人他老祖宗。
观众们听到这一段开始前仰后合的笑,笑一阵赶紧收生闭气,接着往下看。孩子们趁着大人放松看管,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捉迷藏玩。接着王二愣上场了。他在这出戏里是个民兵连长,抓生产队的治安。有过这段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那个时候中国的治安状况好得空前绝后,所谓治安实际上是防止有人偷生产队的庄稼,除此之外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可偷。民兵连长王二愣刚在公社里开完会骑着洋车赶路回家,路上他回忆起刚刚开完的民兵会又结合当前形势有一段念白:眼看秋收快到了,丰收在望啊。刚才开会的时候公社要求各生产队一定要保证颗粒归仓,严防地富反坏右伺机搞破坏,抢夺我们得胜利果实。正说着,看见前面有个人影,觉得眼熟,自言自语到:那不是王三精么?社员们今天都在收花生,他一个人……一定没干什么好事!于是王二愣大喊一声:王三精,站住。
王三精正悠然自得,听到后面有人叫,一回头看见王二愣从后面骑着洋车飞快赶来,吓得“妈呀”一声——观众一阵爆笑——脚下拼命的蹬。民兵连长一看来气;想跑,没那么容易。
这个时候,这出戏达到高潮了。王三精在前面跑,王二愣在后面撵,两个人“骑”着洋车在舞台上来回转圈,轮番登场。观众们对二人的演技指手画脚,说长道短。
追赶过趁程中,民兵连长屡次单手撑车把,腾出一只手向前边挥边喊:“站住,站住”!王三精则气喘吁吁念白道:谁站住谁是傻蛋。观众们再次捧腹。最后王三精逐渐体力不支连人带车摔倒了,追上来的民兵连长质问王三精:你跑什么?
王三精:你撵什么?
民兵连长:我撵鬼哩——我看你心里有鬼。
王三精:我以为大白天撞鬼了——谁知道是你呀,知道是你我就不跑了。
民兵连长:王三精,你不要狡辩?你要老实交代,干什么坏事了?社员们都在忙着收花生,你这是骑着洋车上哪儿去?
王三精把一摊:这光天化日的,你说我能干啥坏事儿?
民兵连长一言不发,饶着王三精转圈看,把王三精看得心里发虚道:我过去觉悟低,偷过生产队的庄稼,经过干部群众的批判教育……民兵连长打断他:狗改不了吃屎,驴改不了拉磨。
“妈那个X”王三精开始耍赖,先把上衣脱下来,接着把裤子脱下来,口袋翻个底朝天,边脱衣服边气呼呼地说,我能偷个啥?我能偷个啥?眼睛却不停地瞅着旁边的自行车。
民兵连长冷眼旁观王三精,注意到王三精的眼神唱道:
看他慌里又慌张,
难道说洋车子里有文章?
把车子扶起来上下左右看王三精在旁边跺着脚着急。
忽然,民兵连长觉察王三精的车子有异样,侧耳仔细听着什么,听着听着恍然大捂,用力扯开车胎冷笑一声唱道:
王三精你真精,
车胎里面装花生。
王三精的阴谋被揭穿,浑身筛糠,抖作一团。从舞台左右涌出了几个革命群众,在民兵连长王二愣的组织下,开起了现场批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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