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申赋渔的《逝者如渡渡》里说的:“每一个物种的消失,都是人类走向孤独的脚步。”很显然,我们中的很多人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半年前,当中国的网民们还在把“澳大利亚鼓励人民多吃袋鼠”、“丹麦海滩生蚝泛滥求中国人吃”等话题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戏称“给我一个物种,我能吃到濒危”的时候,大概真得没人会想到,这竟然成为了一个并不幽默的事实。
12月6号,黄胸鹀正式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列入“极危”,比“濒危”还要高级别。红色名录写明了评级提升的理由:迹象显示,该物种数量总体下降速度超出此前想象,并且在过去11年间变得非常迅速。
IUCN官网显示,禾花雀已“极危”黄胸鹀似乎是个相当陌生的名字,但大家肯定见到过它的另一个名字——禾花雀。
你姑且回忆一下,是不是在餐馆菜单或者市场小摊上见到的?
在十几年前,禾花雀和麻雀一样是被中国人吃得最多的两种野生鸟类。
因为胸前的那一抹黄羽,这种鸟才被命名为“黄胸鹀”尽管数十年前,禾花雀还成群结队地出现在中国的漫山遍野,但它本身不是中国本土的鸟类。禾花雀是一种迁徙候鸟,繁殖地北从芬兰、白俄罗斯开始,一直向东横穿蒙古和中国北部,直到俄罗斯的最东端,韩国和日本也是它能抵达的地方。
然而在2004-2017这短短的十三年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对禾花雀的评级进行了四次上调,2004年,黄胸鹀由“无危”改为“近危”,2008年调为“易危”,2013年上升到“濒危”,到本月5日变直接上升为“极危”。与之相比,作为国宝的大熊猫如今的数量都已经恢复到“易危”的级别。
2004年之前,科学家估计黄胸鹀仅在欧洲就有60000-300000只个体。而到了2015年,这个数字是约120-600只。与此同时,芬兰已经十年没发现到黄胸鹀了;而在俄罗斯,每年也仅能观察到个位数的黄胸鹀。
见到这样的数据,我们不禁要问一句:禾花雀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每年8月开始,大量禾花雀就从西伯利亚起飞,一路迁徙,最后抵达温暖的中国南方地区乃至东南亚地区。而在中国南方,已发现的文献记载,最早从清代开始,禾花雀就已经被当做重要食材了。
禾花雀在我国,尤其是南方地区是一种传统美食在南方尤其是广东地区,食用禾花雀就和食用麻雀、穿山甲等野生动物一样普遍。
这种风气到90年代更加盛行,珠三角的三水地区甚至举办了大型的禾花雀美食节,一次便能宰杀成千上万只禾花雀,这还没有算上民间私自买卖加工的数量。东莞则将“三禾宴”(禾虫、禾花鲤、禾花雀)称为本地头号美食。而在香港地区,禾话雀甚至是“论串卖”的街头小吃。
但实际上,娇小的禾花雀并非什么人间美味和能让人大快朵颐的食材。禾花雀之所以风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同穿山甲一样被商家赋予了所谓的“滋阴壮阳”的作用,被赞誉为“天上人参”加以推广,于是食用禾花雀的风气从南方开始扩散,逐渐蔓延到全国。
直到1997年,我国政府将禾花雀列为国家保护动物,明文禁止买卖。2000年,中国国家林业局将禾花雀列为三有物种。任何捕杀、买卖、食用野生禾花雀的行为都被视为违法。
可以说,在政府层面上,保卫禾花雀的的战役早以打响并且从来没停止过。
曾经成群结队的南迁禾花雀但即便有法可依,也还是没能抵挡禾花雀数量递减的步伐。就像同是被国人吃到“濒危”的穿山甲一样,国家愈是明文禁止,就愈是多人想要一尝“禁果”。在珠三角的一些大城市,售卖禾花雀和其他野味的黑市一直存在且数额巨大。
据公开资料显示,2000年到2013年,仅媒体报道的查获捕杀黄胸鹀的案例就有28宗,最多时,广州和韶关查获的被捕杀黄胸鹀数量达到10万多只。
民间一直不少人私自捕杀禾花雀在许多暗中售卖禾花雀的酒店等地,禾花雀已经成为论只卖的“奢侈野味”,成为和穿山甲一样的某些人炫耀财富与地位的美食。尽管现代医学已经证实禾花雀并没有明显的“壮阳”等功效,但食用禾花雀的风气却一直没能消失。
而且,那些好吃野味的人,可能都选择性遗忘了一个惨痛的教训:非典就是从“上等野味”果子狸身上“吃出来”的。
讽刺的是,估计还没等到中国人再吃出一场祸害自己的灾难,禾花雀就先从这地球上灭绝了。
2015年的“穿山甲公子”事件说明吃“野味”的现象不仅存在,而且被一些人视为有身份的象征而这一切竟然都是在法律的禁区之内进行的。
我们也不禁要问,我国法律在保护野生动物上是执法力度不够,还是违法成本太低?以至于禾花雀在被国家保护的后十几年种群数量反而呈现出“断崖式”的下降,直到今天濒临灭绝。
在古代,《吕氏春秋·义赏》里就已经能用:“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来作为喻指;最著名的“吃货文豪”苏轼也说过:“口腹之欲,何穷之有。每加节俭,亦是惜福延寿之道。”人为操作的渔樵尚且要留出修停休息的时间,更何况是在现代人类文明下勉强生存的野生动物?
反倒是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日渐发展的今天,我们却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非理性的追求把一种又一种野生动物逼到绝境。
大概也是距今一百年前,地球上数量最多的一种鸟——旅鸽——彻底灭绝。到今天,人们只能通过北美的自然博物馆里的旅鸽标本去想象那曾经在美洲天空上铺天盖地飞过的鸟群,叹息人类犯下的不可逆罪行。
最后一只旅鸽Martha,死于1914年9月1日。但谁也没想到,一百年后,黄胸鹀或许也要步其后尘了。
只是,黄胸鹀将亡,穿山甲和其他“野味”还会远吗?
野味可能被“吃完”,难道不被人吃的野生动物就不会遭遇灭绝的境地吗?答案是明显的。
正如申赋渔的《逝者如渡渡》里说的:“每一个物种的消失,都是人类走向孤独的脚步。”很显然,我们中的很多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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