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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在西部花园喜宴大厅,N大首届新闻专业师生正在此举办相识四十周年纪念聚会。
满头银发的87岁老教授周琦,神色安详、精神矍铄地坐在学生中间。老教授今天穿得挺时尚,奶咖色西装背带裤,粉色条纹短袖衫,无框眼镜后一双慈爱的眼睛透着智慧的光茫。在学生们的注视下,老教授拉开黑色手提包拉链,从包里取出一封信——这是他保存了36年的一封信,信皮已经毛了,老教授又在外面套了一个信皮,上面用碳素笔写着收信人的名字——老教授双手拿着信,郑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以洪亮的声音念道:“那世钢”,众人都将目光移到那世钢身上,坐在人群中的那世钢应声站了起来,他赶紧跑到老教授跟前。老教授拉着那世钢的手,像上课那样抑扬顿挫地说:“这是你大学毕业后两个月,从石嘴子寄给我的信,我知道的,你想再看看这封信。这是私信,你拿回家再看吧。我当年怎么回信记不得了,但我肯定给你回信了。你信里讲的事情我很重视,所以,我搬了三次家,也没有把它扔掉,今天这封信还给你本人。”
那世钢强忍住泪水,双手接过信,这封他36年前写给周琦教授的信,写了些啥,他已完全不记得了。没想到的是,这么一封普普通通的信,在老教授那里,竟然保存了36年!在他从老教授手中接过信的时候,内心的感激与感动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他激动地抱了一下老教授,这位个头矮小,身材瘦弱的可爱老头,用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他稳定了下情绪,拿着信,看着同学们投来的一双双热切的目光,想说点什么,嗓子却像被什么卡住了,他“咳——咳”两声,声音才算出来了。他紧握住老教授的手,微微颤抖着说道:“您给我写的信我没有保留住,但是我给您写的信您一直保留着,让我感到惭愧。这封信今天终于又回到我的手里。谢谢您,周老师!”说完,他再一次紧紧拥抱了老教授。
那世钢这次是专程从浙江台州广电总台赶来参加聚会的,他知道周琦教授的祖籍就是浙江,他在老师的家乡工作,一干半辈子,翻过年就满60退休了;而老师,则从浙江离开家乡,扎根到西北大漠,一干就是一辈子。周琦教授原本是周记者,北大新闻专业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西部建设,却因为一篇实事求是的报道,被下放到当地最偏远落后的农村接受劳动改造,这一去就是17年。17年后 ,周琦才回到工作岗位,彼时,已经是1983年,当地政府发文要在N大创办新闻专业,首届招生40人,当年秋季,“八三新闻班”学生跨入校门。周琦经组织选调,开启了他“47岁才开始”的教书育人生涯,他以丰厚的经历和学识,深深浸润和栽培着一茬一茬学子。现在首届新闻专业学生即将退休,他们在退休前重返母校,希望再次聆听到周老师的教诲。
作为聚会的重要一项内容,周琦教授提前做好了还信的准备。在给学生还信的前夜,老教授把他珍存的,学生们在1987年、1988年参加工作初时寄给他的26封信,全部重新装进新信封,一一写上学生姓名并封口。做完这些后,老教授在朋友圈发了一段文字,他写道:“趁他们聚会之机,把信退还他们,由他们自己保存,留作纪念。昨晚,眼看到他们聚会的日子了,又翻出来浏览一遍。这些信说了什么?一是怀念母校想念我,向我作检讨,包括婚事已办,但没告诉我。二是表露了走向社会后的兴奋、快乐,向我约稿。三是抒发对社会复杂情况的不解、苦闷(包括一下子当编辑而他们希望下去采访),甚至愤怒(单位里有一些土政策约束他们)。四是谈到今后各种各样的打算,如准备考研究生、作一些问题的研究等,向我咨询(包括一些具体问题、具体事项的咨询)。五是检讨自己过去对自己估计过高,很后悔,表示要努力再学习。总的来说,信的内容正常,我不感到吃惊。个别信让我稍感吃惊,如有的署‘您的苦命的学生’,有的说‘我的日子不好过’,有的说‘有劲使不上’,有的说‘我跟他硬碰硬’……那时是怎么回信的,现在记不得了。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是我‘人间烟火’吃得还不够,是我的眼光问题。每每读到这些地方,我心戚然。我们这个社会,这三十年进步很大,建设成绩斐然,人民生活改善,但社会风气、用人措施方面仍有不少问题亟待解决。愿社会和谐、学生进步、都有好日子。”
老教授的许多学生都从朋友圈看到了这段文字,26封信,珍存36年!这些寄给周琦老师的信,连学生自己都忘记了,而老教授却在36年后又一一读了一遍。在当天的还信现场,老教授每叫到一个名字,都有人泪目,不少人感怀,36年有多长,26封信有多厚,这种感情有多浓,永远就有多远!
聚会结束后,大家各奔东西。那世钢把周琦教授还给他的信,认真地夹到一个笔记本里,装进他的双肩包,他拉紧拉链,挎到背后。明天一早,他就要赶航班回去了,回去后他会好好珍藏这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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