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黄风岭,师徒三人继续西行,行过一日,见有一河阻路,便只好停下了脚步。一望无际的河流,浑浊一片,奔流不息;汹涌澎湃的浪花拍打着河岸,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犹如百门火炮在齐射轰鸣。
见状,唐僧愁眉不展,在马上呼道:“徒弟啊,此河波澜壮阔,又连一个船夫都没有,我们怎么渡过去呀?”
猪八戒微微一笑,无忧无虑地答道:“怕什么,猴哥会七十二般变化,就让他拔根亳毛变成一条船,我们乘船过去不就行了?”
“你这呆子,真是自作聪明!”孙悟空伸手朝一旁指了指,道:“瞪大你的猪眼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八戒于是将目光顺着悟空所指的方向望去,便有一块古老的石碑赫然出现在眼前,只见碑上刻着三个漂漂亮亮的篆字,乃“流沙河”也;腹上还有小小的四行真字:“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八戒眨巴着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但又满腹狐疑,于是四处张望,见地上有一片树叶,便将其拈来,放到河面上。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刚接触到水面,那片树叶立即犹如石头般迅速沉下去了,不见踪影,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八戒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怪哉!”
悟空也慌得手足无措,对唐僧道:“欲过此河,对老孙与八戒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只消腾云驾雾便可。倒是师父您,未超三界外,还在五行中,想过去几乎是无稽之谈!”
唐僧一听,不禁愁眉苦脸,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正在此时,河流当中哗啦地钻出一个妖怪来,模样十分丑恶。他留着乱蓬蓬的火红的头发,身披一领鹅黄氅,腰束双攒露白藤,项戴由九个骷髅串成的项链,手持一根巧夺天工的宝杖,一双灯笼般的圆眼直盯向唐僧。
那怪一个旋风,奔上岸来,径朝唐僧扑来。悟空见状,忙抡起金箍棒照那怪头顶打来,那怪举起宝杖架住,于是二人皆使出全力,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战经二十回合后,那怪只觉两臂酸麻,招架不住,于是虚晃一招,趁机钻入流沙河中。悟空不肯善罢甘休,便飞到流沙河上空,把金箍棒变得十丈长,伸入水中一阵乱搅,口里骂道:“泼魔还不出来受死,当什么缩头乌龟?”可折腾了半天,那怪死活不肯出来。悟空无奈,只好将铁棒抽出水面,转身飞回岸上,对唐僧道:“师父别怕,那怪已见识到老孙的厉害,再不敢出来抓你了。”
唐僧道:“徒弟啊,这怪久居于此,定知水性。你何不将他抓来,让他引领引领我们渡河?”
悟空听了这番话,霎时茅塞顿开,于是对身旁八戒道:“师父说的有理,我们必须得抓住那怪才行。只是他如今似蝼蚁般躲躲藏藏,在水中迟迟不肯出来,老孙水下功夫不好,无法下去与他厮杀,所以这事就靠你了。你下水去与他开战,若打得过便将他手到擒来;若打不过,你就将他引到岸上,让老孙来收拾。”
“既是如此,老猪去也。”八戒持着九齿钉耙,跳入水中。那怪在水底下歇息,见是八戒来了,忙抡起宝杖朝他打来,八戒举钯架住。二人各逞英雄,在水中叮叮当当地战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那怪心里暗想:“这和尚倒也有两下子,能与我打成平手。看来不能单靠硬拼,得智取才行。”于是当八戒再次擎起钉钯朝那怪筑去时,那怪并不还手,而是使个神通消失在了原地。八戒一怔,还没等他恍过神来,那怪便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举杖就打。八戒听得背后声响,顿时慌了神,欲闪身躲过,却措手不及,被挨了重重的一杖,疼得他哭爹喊娘,跌了个倒栽葱。那怪大喜,趁机取出绳索将他五花大绑起来,带到家里,又摇身变成八戒的模样,冲出水面,走到岸上,见了悟空,故作沮丧地对他说:“师兄,那妖精厉害得很哩,若不是老猪逃得快,早已成了他的下酒菜!他又很精明,见我出了水面便不敢追了,害怕师兄的铁棒。”
悟空信以为真,抓耳挠腮道:“这样啊,如之奈何?”
趁悟空一不留神,那怪迅速一把抓住了他身旁的唐僧,往河里走去。悟空一怔,立即施展火眼金睛,看出了他是假八戒,顿时气得半死,忙追过去,抡起铁棒照头就打。可就在铁棒刚要击到那怪脑袋的瞬间,那怪已进入水里,溜之大吉了。
一到水底,那怪便将唐僧也绑起来带到家里。见到唐僧的瞬间,八戒更是心急如焚,他眼珠一转,振振有词道:“你个泼魔,知不知道我有个大师兄叫孙悟空,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你要吃了我们这事若是让他知道了,他定将你打成肉饼。识相的话就把我和我师父放了,并投宴好生招待我们,到时候我还可以叫师兄手下留情,饶了你这条狗命!”
“哈哈哈哈⋯⋯”那怪仰头大笑道:“你们的底细我早已摸清,那猴子确实厉害,但他水下功夫不好,若是到了水里,他哪是我的对手?你唬三岁小孩呢!”言罢,他到一旁磨刀去,“锵锵”的声响打破了水里的寂静。
八戒见状,忍不住泪眼汪汪,痛哭流涕道:“这回完了,老猪命不久矣!”
唐僧也失声痛哭道:“贫僧自东土大唐去往西天取经,收了两个有本事的徒弟,以为这路上必是逢凶化吉,岂料会有今日?唉,呜呼哀哉⋯⋯”
听了唐僧的这番言语,那怪顿时脸色大变,收敛了笑容,忙丢了刀,一溜烟来到唐僧面前,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就是⋯⋯是玄奘法师?”他这一慌就口吃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实不相瞒,贫僧正是玄奘。”
“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啊!”那怪一边说着,一边慌慌张张地给唐僧与八戒松绑。师徒二人看傻了眼,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这是何意,你不是要吃了我们吗?”
那怪扑通一声跪在唐僧面前,连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弟子有眼无珠,认不得师父,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师父恕罪!”
师徒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皆满脸疑惑地望向那怪,那怪忙解释道:“师父有所不知,我本是玉帝身边的卷帘大将,因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琉璃盏,被玉帝贬下凡来。幸得观音菩萨劝化,给我取了个法名叫沙悟净,叫我保师父去西天取经。”
唐僧闻言大喜:“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你起来吧!”
“谢师父!”
于是悟净与八戒扶着唐僧出了水面,来到岸上。见了悟净,悟空满胸怒火,便举棒欲打,唐僧连忙拦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述说了一遍。悟空听完也很高兴:“如此甚好,老孙又得了个降妖除魔的帮手。”之后唐僧从行李中取出一把刀,为悟净剃了头。
不多时,木叉奉观音菩萨之命拿着一个宝贝葫芦驾云来到流沙河上空,拔开盖子,将葫芦口儿朝下,并默念咒语,就“嗖”的一声将师徒四人皆吸进里面去了。然后木叉拿着葫芦向前飞去,待过了河后又将师徒四人释放出来。师徒四人谢了木叉,继续西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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