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带你去远方看一看。
草原上的风越来越暖和,天也似乎一天比一天更蓝了,可这一切对于乌云却没有办法享受。她病得太重,连在床上坐起来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更别说用她那随时可能咳出血来的身子去东喀河边看草原尽头的大海了。
双乎日只能日夜待在毡房里,守候他的新娘。
双乎日的父母每天四处奔走,去各个营地找来大夫,给乌云开了吃都吃不完的药。
乌云的父母得知了消息也来看望过一次这个让他们家门丢脸的女儿,那一天乌云一直都在昏睡。
每天喝下的各式汤药,再加上双乎日寸步不离的照料,乌云的病情似乎好转了些。她昏睡的时候开始少了,也不会每夜都发烧了,虽然还是咳的厉害,但不再咳血了,最令双乎日开心的是,她已经能开口说说话了。
文/慕新阳对岸、新桥镇、火车、大海。只要是乌云爱说的,双乎日都爱听,更爱陪着她说。还有东喀河,每次说到东喀河,两个人便能听到门外白云嘶鸣的声音。
“等你好了,你想去哪儿咱就去哪儿。”乌云看着毡房的屋顶,出神地眨着眼睛:“我想去看大海。”
“行啊,咱可以去县城坐火车去。”
乌云又闭上了眼睛,毡房里又开始了让人不安的沉默。每到这种时候,双乎日都会想着法子找话题:“你还想去哪。”乌云闭着的眼睛又重新睁开了,眼圈似乎泛着潮红,眨也不眨:“去哪儿都行。”
外边的白云又开始嘶鸣,衬得毡房里那么的寂静,让人不安。
双乎日低着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接乌云的这句话,好像第一次听懂别人心思的孩子一样,极力地想要找出一句话来验证眼前的这个人所想的并不是自己所害怕的那种理解。但那终究是自欺欺人。
“等你好了,你想去哪儿都行。”
双乎日站起身来,开始在毡房里踱步。乌云并没有好起来。
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没有阳光的草原冷得像是一下回到了几个月前。双乎日给乌云又加了两床毯子,却依然不能止住她瑟瑟发抖。乌云的额头烫得简直像这日子里正缺的炉火,她又开始昏迷,甚至在昏迷时还在不停地咳嗽。
双乎日父母的焦急丝毫不比他差。
两位年迈的骑士又重新跨上的骏马,奔驰在这被荫成墨绿色的草原上,去各个营地寻找大夫。
双乎日父亲先请回了两位大夫,两人开出了几乎相同的药方,随身的药箱里就有这些常用的草药。
双乎日的父亲又送这两位大夫回去,留下他一番煎熬,然后亲手喂他的新娘服下,只是毫无成效。
双乎日已然有了绝望的感觉。
若不是此时他的母亲带着一位祖传十几辈的游医进到毡房里,恐怕他已然流下了从未有人见过的泪。又是一番看瞧把脉,又是一张和前两张几乎相同的方子。双乎日蓦地站起来瞪着这位他母亲口中的“神医”。
“草药我这都有,但除此之外,还需一味药引。”
“是什么?”双乎日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一道光。
“龙心。有了这味药引,不但这方药得以起效,而且见效极快,几小时之内便能涤清五脏,滋补内需,不出半日,患者就是开始下地,再精心调养,半月左右便能痊愈。”
双乎日觉得这个答案是如此荒唐,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大夫,这世上哪有什么龙心啊。”双乎日的母亲还想让这位她请来的神医想想办法。
“白马就是龙,白马的心就是龙心。”
老夫妻对视一眼,不再说些什么。双乎日冷冷地哼笑了一声,接着吼了起来:“什么神医!她得看大夫!看洋大夫!她得打针!”说罢头也不回地甩步出了毡房。
生死时刻竟找来如此一个荒唐的庸医,双乎日要去县城给乌云请一位洋大夫。一阵狂风袭来,白云跃着步子开始嘶鸣,双乎日却只是抚了抚它的鬃毛,然后撤手,扭头,转身,跨上一批灰马,向着县城的方向奔了过去。
往日的草原已经不见,留下的只有黑压压的大地,远处的群山在被压在阴云的身下,却还不停地扭动着已被漆黑的身躯,想要赶走那欺在自己身上的阴云。太阳收起了所有的光环,兀自藏在阴云之后,让人看不出今时这个乌黑的他看到了与他相伴千万年的群山被阴云相隔,面庞上露出的是何种怒恐惊忧。
狂风催促乌云快些下雨,惊涛坠地般的暴雨便顷刻间淹没了草原。在这阴云之下,还有一位独孤的骑士迎着骇人的暴雨在策马狂奔着。
阴云也许已经满足了自己的欲望,连离开都是那么张扬狂放。天放晴了,双乎日也终于请来了这位洋大夫。但在他最熟悉的这座毡房前,他没有看到最熟悉的白云。在心心念念的毡房里,也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乌云。
双乎日没看到任何人,也没有找寻任何人,他走出毡房,骑上一匹马,向东而去。
东喀河的水几乎没过了马的脖子,东喀河另一岸的草原上同样也有深深的马蹄印。脚下的草原越来越陌生,远处的群山也越来越陌生,天也陌生了,那不是熟悉的天,同样的蓝,却有着家乡的天空没有的白云。
太阳即将不见的一刻,双乎日在海边勒住了马。在这里太阳不再拥抱群山,而是依偎大海。
泛着海色的天空是另一种晴朗,没有白云,也没有乌云。海平线上,太阳在最后的刹那瞪开了眼睛,向着天空飞吻。
那是绿色的太阳,绿色的飞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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