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次会见
或许落日的余晖洒在树影丛中，斑斑点点，牵动的不是今日的留恋，而是远去的昨日的相逢。或许紫荆的艳丽，花开半夏，婷婷妖娆，挂怀的不是优雅的抚慰，而是一语的相知。
“相逢若有期，相依何遥遥。”
张文山从值班武警手中接过自己的律师证，向着窗外的余晖看了一眼后。
张文山也不知道那根神经在大脑里搭错了弦，自言自语的感叹了一句，然后轻车熟路的漫步走入了看守所的第一道铁门，沿着看守所里一路向下的台阶进入了地下通道。
通往会见室的地下通道上方的钢化玻璃中透着淡淡的阳光将这里长长的地下通道照的一片光亮，一时间仿佛走入了另外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根据张文山前几天收到的神秘委托书中的介绍，这是一件很普通的贩卖毒品的案件。
普通到什么程度呢？
它就该出现在张文山的邮箱里，而不是京城的名牌律师家里的邮箱。
只不过让张文山感觉有点意思的是案件的主角最近有些不走运，她本来是通过网络快递的方式请人代购毒品，却不知道怎么被警方得知了消息，然后警方通过快递公司的快递员扣下了这个装有毒品的快递包裹。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警方的钓鱼游戏了。
在快递公司快递员的配合下，他们打出了一个通知收货人取货电话。这个电话让警方顺顺利利的抓到了一只前来取货的美人鱼，一只在小城上层社会名气很大的美人鱼。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警方的搜查令在犯罪嫌疑人家中却意外的没有任何收获，他们并没有在她的住处找到自己想要的更多的冰毒作为贩卖毒品罪的证据。
从始至终警方真正掌握的只有这个离奇不知道邮寄人身份的快递包里的五克冰毒。
这些证据本身来历不明，他们存在的疑点使得证据的证明力缺少了可信性。
警方无法证明犯罪嫌疑人存在贩卖毒品的嫌疑，而不是某人精心陷害设计的陷阱。
对此犯罪嫌疑人给出的解释是自己从没有邮寄和贩卖过任何毒品，该快递包裹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是谁邮寄给他的。
这些事情她并不知情。
所以张文山作为一个刑事辩护律师有了出场的机会。
既然警方无法以贩卖毒品罪逮捕嫌疑人，他们就只能以非法持有毒品罪将她暂时刑事拘留，案件仍在调查中。
雇主希望他张文山可以作为本案辩护人可以尽快去会见犯罪嫌疑人，顺便提出申请取保候审，把人先放出来。
如果有可能的话，雇主也希望他可以帮助处理掉那些还没有被警方找到的冰毒，因为他本人目前不便出面来处理此事。
张文山当然知道雇主为什么自己不愿意出面，在这座小城里能拿出五万块钱请律师处理麻烦的的家伙绝不会是什么普通老百姓。作为一个十有八九是官场或者商场中所谓的成功人士的委托人，他们自然要首先确保自己的面子和名声不会在这样的案件里有一丁点的受损，尤其是不能涉及到毒品这类的丑闻中。
出于职业风险的评估需要，张文山已经通过警局里的朋友了解了一些案情。
他觉得这个案子操作的好的话，应该还是有几分可能成功。
最主要的是他所面临的法律风险并不大，而他能得到的好处是一笔不菲的律师费。
当狱警再次打开通道内侧的铁门时候，张文山已经来到了看守所的狱警们办公会见区。
拿出自己的律师证对值班狱警出示了以后，他直接登记好自己的信息又将自己的律师授权委托书、会见信和律师证一起交给了在看守所里做文职的漂亮美眉狱警后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待安排会见的询问室。
这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对于这里的来来往往的公务人员，张文山很自然的打着招呼。
在和几个朋友简单的打了招呼后，只用了几分钟他就得到了会见室的门卡。
他这次要见的犯罪嫌疑人是个女人，不仅漂亮，而且富有。
准确的说这是一个曾经在小县城里风光无限的女商人。
传闻中三年前，这个女人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这座小城中。
她花了大价钱在城里最繁荣的地段开了小城有史以来的第一家私人会馆，里面各种大城市才会有的玩乐设施应有尽有。
一时间这里就成为了小城中最有名的小金窝，许多乡下的土包子在这里玩乐乐不思蜀。
许多官员商人私下里的密会也都会把场所定在这里。
她本人曾经受到过小城里县委书记的赞赏，被称为县城有名的青年企业家。
有人说传闻这女人在省会里有很深的背景，社会能量也很大。
也有人说这个女人是市里某个大人物的情妇，但不管怎么说从来没有人可以否认她是小城的上流社会人物。
有钱人的生活虽然很安逸，但是也要面临生意场上巨大的危机和压力。
张文山相信这个女人应该是有过吸毒史的，这一点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并不奇怪。
许多明星和商人都将吸食毒品当做了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在没有被公众媒体曝光之前，他们总是披着闪闪发亮的外衣出现在舞台上。
真正让张文山感到奇怪的是像是这样身价富有的女人所请的律师不该是他这样刚刚有些名气的青年律师，而应该是来自大都市里全国闻名的刑事专家才对。
即使是一个不起眼的盗窃案件，只要委托人身份显赫，也会有赫赫有名的大律师来为其做一个极其复杂的辩护。
“那封委托书是谁写的呢？如果不是刘璇本人请的自己，又会是谁？不过张文山有一点可以肯定，能够知道刘璇家里藏匿毒品地点的人与刘璇的关系绝对不是一般的亲密。”
张文山静静的坐在会见室的椅子上，脑海里各种思绪如同毛线球一般纠缠在一起。
他情不自禁的感觉有些后悔，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文山对于这个案子的种种推测想的越多越让他有些不安。
此时在他座位的对面是一层厚实的钢化玻璃。
这种特质的宽大的玻璃将小小的房间隔成了两间房间，张文山和犯罪嫌疑人女士只有通过一部对讲机电话才可以清晰的交谈。
在房间四周包裹着柔软材料的墙上还悬挂着一个电子时钟，上面清晰的标识了今天的日期。
在房屋的角落上方也悬挂了一个监控器的摄像头可以360度无死角的监视着房间内所有人的动向。
此时在钢化玻璃的另一端会见室里只摆放着一把空无一人带着禁锢锁头的铁椅子。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张文山没有半点烦躁，他一直在安心的等待。
突然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砰砰作响的铁质镣铐碰地的撞击声，张文山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几分钟后会见室对面的门终于被外面的人打开了。
一名狱警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在狱警的安排下女人带着一对冰冷的手铐和脚铐静静的坐在对面的铁椅子上。
张文山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细细的打量这个女人。女人也在看着张文山，眼神中有些好奇。
女人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长长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神情安详宁静，丝毫没有半分吸毒人员脸上的那种特有的苍白和憔悴。
她的身上只是穿着简单的看守所黄色囚服，宽松的夹克衣服也丝毫掩饰不住里面的玲珑的曲线。
这无疑是个漂亮而且风韵犹存的女人，也是一个足以让人惊艳的女人。
张文山现在是用男人的眼光评价这个女人。
“你好，刘女士。我姓张，你可以叫我张文山。前几天是受人委托担任你的辩护人。今天我来这里的目的主要看看你的，顺便了解些案件情况。”
张文山终于开口说话，他见到对面的女人已经落座坐好了。
那名押解犯人的狱警也离开了会见室。
他才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文件袋子里拿出那封不知道是谁邮寄过来的委托函交给女人。
“原来是张律师。”
刘璇眼中本来就有些疑惑，她听了张文山的介绍后很是客气的应和一声。
然后她透过房间里的玻璃窗对着那封拿在张文山手中的委托函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在说话了。
张文山对于她的举动没有多说什么。初次见面，犯罪嫌疑人是无法信任一个陌生人的种种善意的举动。
这种状况对于律师来说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 据我了解你的案件目前已经移送到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了。公安机关现在决定逮捕你的案由是贩卖毒品罪。如果你看过刑法的话，应该知道这是一个很严重的罪名。
不过你不必担心，我是来帮助你的，
如果你心里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需要什么日常用品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张文山对这个神秘的委托人的身份也很好奇，但是刘璇并没有半点想要谈论相关委托事项的意思。
既然如此张文山想了想后就按照自己平日里办案的习惯说道。
他先是通过介绍案情来让女人对自己的糟糕处境多一些了解，然后他会释放自己的善意去帮助女人做一些小事，比如说为看守所里面的犯罪嫌疑人提供一些日常物品改善生活。
一般身处困境的犯罪嫌疑人都不会无视律师的这一点点的橄榄枝所代表的善意，那么他们的信任也就建立了。
“谢谢你，张律师。我很感谢你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带一些养护皮肤的东西。毕竟这里里面的环境对我的皮肤不太好，我也很久没有做面膜了。
至于你的辩护费用的尾款我会让人尽快给你付齐的。
还有你刚刚对我说的那些公安机关查获的毒品，请相信我它们并不是我的，我也从来没有贩卖过什么毒品。
事实上那天我只是接到了一个快递电话后，让我去取东西，然后我就被警察抓到了。
事情的真相仅此而已。”
谈到案件，刘璇表情显得有些无奈又有些无辜，双手环抱在胸前，两只脚收拢起来整整齐齐的。
这是交谈者对陌生人心理防备的动作。很显然张文山释放的善意对其并没有太大的诱惑，除了一些保湿的面膜除外。
张文山学习过一些微表情心理学，对于刘璇戒备的心理他并不会感觉到任何陌生。
至于女人爱美的心理，张文山作为一个男人无法充分的体会到，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答应对方的要求。
显然这段时间刘璇在看守所里面过的并不好。
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富商，此时此刻却住在六个人的大通铺子上。她的鼻翼上细嫩的皮肤也因为上火也起了不少的痘痘，眼角更是有些晦暗。
“我相信你的话，同时也请你放心。我是你的律师自然会为你提供最周到的服务。”
张文山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女人的要求，尽量用平缓的语气交流。
按照律师与嫌疑人初次会见的前提，他打算先解除女人的防备心理。
现在他心里对于这个女人说所的话并不相信，因为昨天夜里他已经去过这个女人的家，还帮助他处理了一小袋的冰毒。
不过这件事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了，没有任何必要在这里谈论明说。
事实上大部分犯罪嫌疑人都会如同刘璇一样对于自己花费不菲金钱聘请的律师并不会表现出足够的信任，尤其是张文山这样来历不明的律师更是如此。
他们面对律师的种种询问总是会试图隐瞒案件真相，他们以为伪造隐瞒一些事实就可以在法庭面前隐藏自己罪行，甚至是利用律师来达到对自己有利的目的。
“好的，谢谢你张律师。”
女人对于张文山的耐心和热情不置可否，她继续淡淡的回应张文山说道。
“按照你的说法。当时你接到那个快递电话的时候心里并不知道那个包裹里有什么。那么你平时是否有吸食毒品的习惯。”
张文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后，也开始了自己此行的工作。
获得对方的信任很重要，但是他也必须要尽快了解这个案子的始末。
犯罪嫌疑人的亲身经历的情况有时候会比那些厚重的案卷更具有真实性。
“商场如战场。实不相瞒，你知道一个人，尤其是女人在商场上打拼不容易。
平日里生意上面的事情很多，而且生活压力也很大。
所以我通过朋友介绍我也会吸食一些。但是我从没有买过这么多的毒品，以往都是从朋友那里拿的少量毒品。”
刘璇面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自己穿着的不是黄色的背心囚犯，在她的胸口上面也没有印刷着她的编码。
她坐在囚室里就如同在自己的宽敞明亮的书房里一样自信从容。
当她发现张文山的怀疑后，立刻开始努力通过自证的方式来试图解释自己的清白。
女人柔弱带有磁性的声音天生带有魅惑的力量，确实让张文山感到一丝怜悯，但是隐藏在暗夜中的事实真相却总是让善良的人感到失望。
“如果你的手机和常用的社交电子软件中没有购买毒品的相关联系记录，我想法庭一定会采信你的陈述的。毕竟法庭上是要相信真相的，而不是警方的一面之词。”
张文山点点头表示自己对她刚刚所说的话是十分信任，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同时隐晦的抬起头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
女人是否有罪，这个问题还需要他这个律师去搜集更多的证据才可以下结论，所以他目前还不想谈及这个人是如何进行毒品具体买卖的情况。
即使是这个女人真的在对自己撒谎，他也会选择原谅，她毕竟是挥舞着支票的客户。
无论做人好坏，也无论事情有多么糟糕，对于张文山这样的缺少职业道德的律师来说，那些付了钱的客户永远都是上帝。
这个道理在这里，在这个封闭关押犯人的空间里也是通用的。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我就会为你申请取保候审。
我打算无论如何先让你出来，然后我会去收集一些可以证明你无罪的证据在法庭上出示，争取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
具体案件的操作问题，你不需要担心。”
张文山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心里也为今天的谈话做了一个句号。他认为今天的见面还是很有成效的，或许可以到此为止了。
具体的案件事实和证据情况，他还要去检察院进行详细的阅卷后才能认定。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目前不想出去。”
这个女人却突然对张文山摇了摇头，她这个人似乎除了撒谎以外还很喜欢语惊四座。
女人嘴里这句话说的风轻云淡，却是让张文山大吃了一惊。
“抱歉，我可以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张文山拿着中性笔记录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实在没有想到今天他还会遇见这方面的回复，一时间他迟疑着问道。
说实话，他不能不感到意外，这个女人的回答实在是有些超乎常理。
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人愿意在监狱里过日子，不愿意恢复人身自由吗？
他见过许多被保释出来的嫌疑人欢天喜地放鞭炮庆祝，甚至是大吃大喝一番，但是从没有那个人会像这个女人一样让人意外。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具体原因不方便告诉你，但是我真的不能出去。”
说话间，刘璇的眼睛不自然的看了一眼张文山放在石台上的笔录，眼中神采仍旧是带着一丝为难和惧怕，似乎她是真的不想就这么出去。
“她在害怕什么。”
会见结束了，张文山带着疑惑一个人离开了这座郊区的看守所。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世界上究竟什么理由能够让一个人宁愿失去自由，也要留在看守所这种地方。
刘璇是哪一种，张文山目前还是一无所知。
“算了，明天刘璇聘请辩护人的尾款就会打到我银行账户上。收人钱财为人消灾，我还是想办法查清楚这起毒品交易的细节，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让法院做一个无罪判决吧。”
张文山心里盘算了一番，决定不再去考虑这个古怪的问题。
想罢，他出了看守所大门，直接在郊区的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万事有因，想不通的事、猜不透的人只是因为你不是那个人。
简单的说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出发点，他们做出的决定自然也就是不被别人所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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