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这位长相不太漂亮,身材却很高挑,着一身奇怪服饰,却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的一代才女张爱玲就这样横空出世。
1920年9月30日,张爱玲出生于上海的古旧老宅。她家世显赫,是满清贵族的遗脉,骨子里带着万人倾慕的贵族气质。
张爱玲是清末著名“清流派”代表张佩纶的孙女,前清中堂大人李鸿章的重外孙女,官宦世家,高门望族。生命为她铺上了一层繁华的底色,而繁华却未在她的生命中峥嵘。她成了见证繁华辉煌、体验家道中落的亲历者,她所经历的家庭生活一幕一角都反映着时代、国家、社会革命等一切重大题目的沧海桑田。
就是这样的女性,却饱受苦难。
幼时的她几乎没有享受过父爱与母爱,她的身边总是只有一个佣人环绕。
那时候家里人重男轻女,得不到父亲的重视,对于她的母亲来说,她是错误的产物,更加得不到母亲的亲近。
母亲是接受西方教育的女性,一心向往自由,而父亲却是一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一个腐朽落寞的知识分子形象。如此,父母貌合神离。
母亲向往自由,经过西方优良教育的影响,让她带有绝美的气质,美丽的容貌,温婉的气质,让张爱玲心生向往,加上若即若离态度,让张爱玲对她产生了罗曼蒂似的爱。
爱好自由,接受新时代的教育,是一切美好的化身的母亲对幼小的张爱玲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她当时最大的心愿便是“八岁我要梳爱司头,十岁我要穿高跟鞋,十六岁我可以吃粽子汤团,吃一切难于消化的东西”。这是一个小女孩最初关于美丽的梦想。简单,清纯,却又触动人心。
而她的父亲张延重一生碌碌无为,如果不是她的妻女,恐怕他将不会被记住。
她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天才,幼时便在一群小孩子中脱颖而出,母亲也因为她的聪颖而对她心生怜爱。
她早早的便看懂了书中痴男怨女的感情,幼时便沉迷于红楼梦,那时候她并不知道红楼梦的后八十回并非曹雪芹所做,只是感觉突然和之前不太一样,为此她百思不得其解,从此她就陷入了红楼梦魇。
后来,她得知红楼梦后八十回为高鹗所做,她便有喜有忧。喜得是后八十回不是曹雪芹所做,忧的是红楼梦没有完结。
经历过世事繁华之后的她,一生之中的四大憾事是海棠无香,鲥鱼多刺,曹雪芹《红楼梦》残缺不全,高鹗妄改——死有余辜。
她写《红玫瑰与白玫瑰》,一语道破爱情衷肠。她终是不信爱情的,这东西,不过是来时鲜艳烂漫,时间一长便过期残败的花朵而已。
但是这一切却在她遇见胡兰成时不攻自破。
爱情这东西,一旦爱上便上了瘾。
她为了胡兰成将自己低到尘埃里。
那时候胡兰成已有妻妾,他也是叛国狗贼,在汪精卫和日本人手下做事。张家虽然是落寞贵族,但也绝不会这样屈尊降贵的。
她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和他再一起,不问是否可以结婚。他家中早有妻妾,在外也沾花拈草,她对此从不过问,不嫉妒,只用一个炽热真心包容他,一切都是害怕失去他。
胡兰成也许是真心爱过她,,她是他那时唯一的寄托,只是他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太不值钱。很快,他便遇到了新的人,有了一片新的天地,爱玲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生性敏感的张爱玲怎会不知胡兰成,但她为了爱情依旧宽容,哪怕有片刻的温存。
也许是幼时太过于缺乏母爱父爱了,让她一旦爱上就义无反顾,让她太渴望得到别人的爱了,为了这爱,她放下自己的尊严,让一切都低到了尘埃。
但是即使这样也没能让他们的爱情修成正果。
爱上这样多情的男人,是张爱玲的不幸,但是,谁年少的时候没有爱过一个坏男人,这便是成长,虽然残酷,却让她们更加懂得,没有一份感情不是千疮百孔。
因为爱,所以懂得。
在她离开胡兰成的那段日子,她极近颓废,背负着汉奸妻室的名头,昔日的荣光也已不再,就连生计也成问题。
那时候,桑弧出现了。
在她人生陷入低谷时,桑弧找到了她,郑重邀请她写《不了情》的电影剧本。行在暗夜间的爱玲,虽有犹豫,但还是答应了,她是以写作为生的人,为了养活自己也要写的。只是那时,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使她走出泥淖,重新开出灿烂的花朵。
1947年2月,《不了情》由上海文华公司正式开拍,导演桑弧,编剧张爱玲,男女主角是当时红极一时的明星刘琼和陈燕燕。这样强大的阵容,还未上映便引起轰动,上映后,更是一炮打响,卖座极佳。
他们首次合作的大获成功,让桑弧大受鼓舞。他又让张爱玲写了剧本《太太万岁》,仍然起用当时的红角作为演员。这年冬天,该片便在上海的金都、金城、皇后、国际四大影院同时上映,整整两周,场场爆满,霎时间,花团锦簇,星光洋溢。
因为这两部电影,张爱玲收获了无数的鲜花和掌声。成与败,喜与悲,往往只是一线光阴的距离。千帆过尽后,她终于又找到了自己修行的道场,她的脸庞终于浮现了历经沧桑后的笑颜。
桑弧是个好人,她是对他有好感的,或许还爱着,只是与好人一起,并不意味着幸福。爱玲并不是一个轻易言爱的人,胡兰成给她的伤还没有退,如何为别的男子轻盈绽放?
她与桑弧的爱情,还没有开始便无疾而终了。或许这并不能被称为爱情,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只是这段插曲,却将她从泥潭中救赎出来,在她的人生书卷上画下了浓厚的一笔。
他伴她短短一程,却赠她一生温暖。时过经年,她去了香港,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只是锦瑟流年间,如何两两相忘?
后来,她前往纽约,在那宁静的庄园里,她遇见了生命中的第三个男子——赖雅(全名叫甫德南·赖雅)。
那一年,她三十六岁,赖雅六十五岁,一个风华正茂,一个风烛残年。她说:“爱情使人忘记时间,时间也使人忘记爱情。”于是他们相爱了,跨越国界,跨越时间。
只是他是怎样的男子,才会让这个历经沧桑的东方才女,在时过境迁后轻盈转身,为他绽放?
赖雅,德国移民后裔,文学天才,知识渊博,洒脱豪放。他结过一次婚,育有一女,后因不喜婚姻束缚,便离了婚。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从此后,他的生活更加散漫随性,辗转在文艺营间,周游列国,卖字为生。
这样看来,赖雅年轻时的放荡不羁,竟与胡兰成有几分相似。只是她遇上胡兰成时,他风华正茂,不懂珍惜,她遇上赖雅时,他年过花甲,浪子回头。
原来,在正确的时间,遇上正确的人,才是真正的幸福。
也许她对胡兰成仍是有爱,所以爱上了这位像极了胡兰成的赖雅,也许是对父爱的渴望,让她爱上了赖雅。
总之,因为爱,所以懂得。
在文艺营,她是寡言的东方女子,习惯一个人在木屋的轩窗下,守着一杯咖啡和一盆炉火,安静写作。累的时候,便啜一口咖啡,望望窗外空明的寂静山林,任漫无边际的思绪飞扬。
而赖雅,他是身着白衣白裤的白发老人,习惯在社交大厅高谈阔论。他是温厚的长者,又带着些童心未泯的风趣幽默,举手投足间,不见老态,只觉飘逸潇洒。
只有一个人的日子,总是寂寞的。在一个飞雪的冬日,她与赖雅不期而遇,一起聊聊人生,谈谈文化,怎奈越聊越投缘。这个有童心的老人,为逗她一笑,愿意给她讲些亲历的奇闻趣事,说些俏皮的话语。
她笑了,那久违畅快的笑意溢满眉梢,她笑了,那宁静处的寂寞早已没了踪影。笑着笑着,她突然明了,时过境迁后,她再要不起轰动惨烈的爱情,她要的原来是一个愿意逗她笑的男子,在相携的岁月里,岁月静好。
这一次,她不求执手偕老,只求顺其自然。
他们在一起了。一个西方绅士,一个东方女子,一个游荡四方,意气风发,一个独辟一隅,沉默寡言,他们如此不同,却又如此懂得。她说:“我们很接近,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觉得多余。”于是,在那温暖的小木屋里,温柔相持,依偎取暖。
那时,他们只求同行,不谈婚姻,不提誓言。她沉醉在这个男人所给的平淡幸福间,而赖雅,也为这个独具风韵的东方女子所倾倒。只是在如水光阴里,两个人只是无根的浮萍,终给不起承诺,也玩不起奋不顾身的爱情游戏。
因为爱过,所以懂得。她再不会为一个男人,低至尘埃。而一直四海为家的赖雅,早已习惯了孑然放荡,也没有想过受情牵绊。于是,当赖雅在文艺营的期限到时,他便离开,去纽约北部的耶多文艺营,而她收起悲伤,笑着起身相送。
他说:“我老了,如果我还年轻的话,我一定不会错过你的。”
在离别的车站,他们若无其事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火车汽笛声响起时,他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透过车窗,他望着爱玲瘦削挺立的身体,竟生出许多无以言说的牵挂和不舍。火车轰隆隆地向前开去,她的身影一闪而过,那声“再见,别忘了来信!”终究只散落在空气里。
再见,那时他们并未想过还会再见。那时他们不知道,上帝听到了他心底的声音,便用一个生命将他们链接在了一起。
那天,爱玲在赖雅离开之后得知自己怀孕了,就是这个小生命让他们俩决定结婚,但是这个孩子在他们协商之后都决定流掉。
原来,他们只是缺少一个在一起的理由和契机。
岁月静好,愿给你一世安稳。
然而,赖雅老了,这段忘年之恋终将随着赖雅的逝去而失去。
她是来自海上的新娘,若烟火般璀璨却易逝。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炽热的心,言说着沧海桑田、浮生若梦的历史谶语。她放恣并爱悦着自己的才华,作成了一种贵族的气氛,惊艳了世事所有的浮夸。
1995年9月8日,世人才后知后觉永远失去了她。
她直至石烂海枯的半生浅缘,她用横溢才华的笔写下举世的传奇,她尝尽人间荒芜的孤绝心情,总是言不尽言,词不尽意。月有阴晴圆缺,可她的故事总也讲不完,道不尽的是那一抹繁芜的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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