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疫情严重,只能待在老家。自从离家求学,常年在外,加上寒暑假的假期都比较短,这么长时间待在家里,已经是六七年没有的事了。
我从小跟父亲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他三十几岁的时候,我出生。对父亲最开始的记忆是模糊和生疏的,从我出生到记事,他都在外打工。他打算回到家乡另谋生路,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份常年在外造成的生疏感了吧。那时他已经年近四十岁。
父亲是做体力劳动的,生存之于他总是伴随辛苦的劳作和勤恳。父亲一生赚的每一分钱,无不浸透了汗水和辛劳。而他,恰恰又是本分老实的人。父亲回到家乡,干起了给人盖房子的活计。那时的农村的人家,经过家庭联产承包,以及外出打工积攒下的家底,普遍需要翻盖家中的老房。父亲在外打工时一直在工地,会一些瓦工的活,于是,召集了一帮人,形成一支小建筑队,专门给人家盖新房。印象中的父亲没有穿过干净整洁的衣服,总是一身的灰尘。由于常年累月的重活,不到五十,就落下关节疼痛的毛病,走起路来慢慢悠悠,一瘸一拐。父亲的形象在我的印象中更加不堪了。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因为调皮打闹,将教室后门的窗户打碎了,老师责令我换上新的。我回家告诉了父亲。他拿着一块大小刚好的玻璃去换的时候,我正在上课。班里的同学也发现了正在换玻璃的父亲,他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憨厚地朝我笑了一下,而我觉得,父亲的出现让我在同学面前丢了人。
父亲勤恳地干活,却总是积攒不下太多的钱。家里的日子,够不上富裕,却总能吃饱穿暖。我记忆里的那段日子,是幸福快乐的。即便家中不十分富裕,父亲却从来也没有喊过辛苦,笑呵呵地干着辛苦的活,默默养家。那段时光于父亲而言,可能也是辛苦中带着甜的。后来,母亲去世了,父亲那年四十六,他 一下老了许多,原本话不多的父亲,自那以后话更少了。我那年刚刚 13岁,父亲有时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没有眼泪,也没有语言,原本比较木讷的性格可能起到了一定作用,父亲好像把悲伤,自己吞噬了。
母亲的离开,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家,更显贫寒。只是,我被格外地保护了起来,好像我的姑姑、爷爷、奶奶一下子冲进我的生活,生怕我受一丁点委屈 一样团团将我围住。对于家庭经济的窘境,父亲独自承担着。他原本就十分劳累的双肩,又默默扛起一家子的重担,准备前行了。父亲五十多岁的时候 ,他疼痛的双膝已经不允许他再去干那么 重的体力劳动,于是接替了爷爷,在村头开辟出的一个地方做起养猪的活计。
我在初中三年级的时候,选择了住校。从那以后,我在家的时间就 十分有限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一直到高中、大学、研究生,都是在学校中。父亲一直以来的沉默持续了大概十几年,在我读研的时候,如同一个人憋了很长时间,突然长舒一口气一样,父亲的话多了起来。那时的父亲,年近六十。
现在,我们一家人围在一个饭桌上吃饭,父亲也会滔滔不绝地议论一番,有时是关于自己的,有时是关于别人的。今年,父亲养的猪赚了一点钱。父亲又不时地唠叨,“什么啥时候盼着你结了婚,有了工作,我们也就能歇歇了”。说这话的父亲六十二岁了。我只觉得,我真的应该十分努力,十分十分地努力,让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能享受几天不那么劳累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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