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昭海离一高一矮两人身影并不远,话语顺着微风方向传来,一下让昭海感到愧疚。陡然,一阵强劲的风头,从远方山谷窜出,掠过小码头的堤岸,晓红姑娘的头发全部后掠,她就像站在岩壁间的风洞口。
知道那样筹款是违背德行的,可昭海内心有一种别样的冲动,他甚至愿意与晓红姑娘一起去做那件事了。
昭海看着已买好船票的晓红噙着泪,与小女孩在码头告了别,然后进机帆船的舱门。不容昭海多想,这是要上那?是距靠岸船五十米由原木搭建的售票亭买票,昭海迅速跑向亭子。当时人们旅游意识不强,也不是节假日,没有返乡的民工,售票亭半圆窗扇前没有人。
昭海心急如焚,可售票员女阿姨漫不精细,她曾经一定是迷恋幻景文本的青年,拿着当地一家小报津津有味地看。报上讨论问题煞有介事,像现在谈论幸福指数一样,讨论着幻景文本的叙述方法。对于逐渐边缘化的文创产品,关心的人不多,只是这里慢生活,小报上才有这样文章刊载。讨论的是当下大部分文本的叙述,只是一维他人事件的线性叙述:前后也就是把一件完整故事,在时序上打乱,就像没有大赛经验的教练所带的球队,那些球员踢球一样,没有全局和攻防意识且满场乱跑,结果是外来啦啦队欢欣鼓舞,反让东道主观众看不懂。
“买张票?”昭海是学经济管理,他只瞟了眼大标题,便敲着半圆窗的木框,心里很急。
阿姨继续看着争论文稿下面刊登的花边新闻,说是一个男青年失恋,就在本地一个小码头徘徊,结果被人发现救起,阿姨在想:既然想死,为什么徘徊?男生也痴情呀。
看完这则消息,阿姨抬眼对昭海道:“今天的未班航票已停售了,明天再走的吧!”
昭海央求道:“阿姨,请帮帮我吧!”
阿姨微笑着,带着神秘道:“跑散了,女朋友在船上?到哪去?”
昭海此时心里一机灵,表面显出让人同情的样子道:“是,我到底站下。”
阿姨没法打印票了,就用手写了张条,并叮嘱昭海:“你上船预先把现金留给船主作押金,到底再补张船票吧。”
昭海朝正解缆绳的机帆船一阵小跑,卖票的阿姨想:也算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了。
当昭海跑向靠在青石台阶的船,这船已经松了缆绳。船主是一对夫妻,男的已经进入船头的驾驶舱,女的收了缆绳,正用竹篙撑着岸边的青石台板,沿船前行方向做反向行走,让船体先脱离石台板的吸力。他俩的一个孩子,在船甲板上开心地拍着两手,对着岸上的灯火喊:走了,走了!
女船主看到跳上船的黑影,先吓了一跳,然后定了定神,见是一个背旅行包的青年,便说:危险!当她看到男青年稳当上船后,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以质问的语气道:“你不检票就上船?”
昭海手里揑着纸币,用金钱万能的口气道:我有钱呀!
女船主见船妥当离岸,松了松头巾系带。她不被诱惑所动,脸色很难看,道:“不管你上那条船,都要先买票!”
面对很认真的船主,昭海有些担心船到下一个码头,他会被船主轰下甲板,便从上衣口袋掏出售票亭阿姨写的纸条。
它就像尚方宝剑一样,女船主态度缓和下来,说:“就这样,船到底补票吧!”
船尾的机械声,震得人心脏都快掉出来。深绿的河水,被船头劈开,排浪冲向宁静的岸边,把由灯光构成的河堤金项链化为碎片。昭海感到头被船体摇晃着,有些晕眩,只感到有双层的光在头上与脚下盘旋。头上的光是的河岸路灯,比较清晰;脚下的光像被雾罩着,是被河面撕碎了的光影。昭海目光平视,隐约看到身穿蓝斑马纹紧身毛衣的女孩。晓红的脸贴在船舱最后一排窗扇上,注意看着甲板上小男孩的脸,无拘无束朝她笑,好像变成童孩。
此时,昭海有醉酒后的感觉。他也望着个子腰部平齐的小男孩,想起自己的童年,父亲为省五分钱,不坐公交,被父亲背着他,穿过月下银色的铁轨,超近路从夜校回筒子楼家的情景。那时父亲正在夜校兼职,没有代课费,只为享受一顿免费的晚饭。
昭海想,在省城这么大孩子为了不输起跑线,都进早教班背诗文或学做奥数习题。可昭海一转念:小孩子进早教班也未必是好事。其结果,是那些孩子头脑塞满成人灌输的现成概念,一点生活形象都没留不下来了,丧失对生活本身的思考能力。昭海又琢磨:这风吹雨打中的孩子,会经历很多苦痛,只是孩子并不觉得,然而人不感觉痛苦兴许就是快乐!昭海睁大眼睛,朝孩子做个鬼笑脸。这孩子像腋窝下被人挠了痒,愈发开心地笑了起来。
对面航道有一只较大的船驶过,昭海所在的船摇晃得有些厉害。那孩子在甲板上踉跄,然后晃悠倒下。昭海紧前一步,半跪下,就手把孩抱住,免得他滑向船帮,落入水中。
其实,昭海这个本能的举动,道把在船头握篙的女船主吓了一跳。当然,这河道的水流相对海面,浪头并不太,好像还不至于把孩子摔到水里,最多也就是跌跤摔个跟头而已,可从这位女船主看来,着实很惊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