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10）

对于“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我打小就深有体会，秋收结束，收来的粮食除了贱卖给“中间商”，让他们再次倒卖，还能租村里个人的货车，商量着给点人工费、油费和跑路费，自己出去售卖的。乡下人自家都有种粮食，除此也会装一两蛇皮袋子送给住城里的亲戚，我家每年都会给城里的伯叔姑姑们送几袋过去，一般是送土豆，在我们山西，土豆不能算作蔬菜，是除了麦子、稻谷以外的第三大主食，可以是土豆块、土豆片、土豆丝、土豆条，土豆还可以直接焖了吃，和面粉裹在一起蒸了吃，花式做法，仅次于面食上的心思。自己售卖的话都会往县城边上的村子里去送，那头的人家一般都不种田的，又不同于城里人两三斤这样去散买，多数会买三四蛇皮袋留着过冬，每到这时候，我哥和我仿佛留守儿童，大人们总要卖到天黑后才回来，我奶在的时候且是靠不住，自她走后就更没了念想，我们就在左邻右舍间蹭饭吃。

别人家的饭菜总是比自己香的，同样是面食，饸烙、手擀面、刀削面、抿格斗子、炒不烂……飞子奶做的饭就是比旁人的香，小时候搞不清缘故，如今想想大概是因为他家顿顿有肉罢，不过论做面糊糊，还是没人能比得过我母亲，大概是母亲力气大，搅拌均匀，没有生面疙瘩，论做凉粉，也没人比得过我外婆，因着这是我最爱吃的两种面食做法，出门在外久了，对人的思念也都依附在这一餐一饭上了。要论最不喜欢去的人家，大概是小宝家，她母亲做饭从不放酱油，一碗面条白的让人没胃口，激发不起你的食欲；要论最吃不饱的人家，得是小红家，她母亲是素食主义者，话是这样跟人讲的，吃肉会长胖不健康，实则是拮据的一种方式，导致小红和她妹妹小姑娘家家的，自小就清瘦，脸也蜡黄，北方的冬天何其冷，家家户户都是要生炭炉子烧炕的，她家从不用炭，无论是取暖还是做饭，都是她父亲上山劈的柴火，但我小时候总很羡慕她家，父亲母亲能常年守在一起，种些田，日子紧巴些，但总是很和睦，也能同时享受着父爱与母爱。多年之后，小红说她从小到大就眼红我的家庭，城里时兴吃什么，我家就做什么，每次等我一起上学，母亲还会给我5毛钱的零花钱，识字开始，父亲从县城里给我买来《新华词典》、《伊索寓言》以及各类少儿读物，是她怎么也羡慕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