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抱香刚进家门,父亲老石头就瘪虚虚地说:香儿,你妈的那张存折拿不出来了!说着从衣兜里摸出皱巴巴的存折。什么原因老头也支支吾吾说不出。反正那个银行里的人说要做遗产公证,哪就这么复杂,老头嘟囔着。
看着父亲那失望的眼神,抱香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安慰他说天无绝人之路,是自己的就一定能拿到。可父亲还是很固执的垂头丧气。
抱香很忙也无暇顾及父亲的心思,把包扔在了沙发上,就闭目养神。可父亲还沉浸在自己的纠结中,总觉得失去了一大笔财产般懊恼。
明明是自己的东西,连密码也知道,为什么不给我?为什么不给我?为什么不给我?岂有此理!
听着这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像收音机不断循环往复,抱香只想大声笑出来。老石头是个葛朗台,非常看重每一分血汗钱。这个13岁就失去父亲,跟着笨嘴拙舌不太能干的寡母,还有一个时常闯祸,同父异母的哥哥,加上一个后天因脑膜炎而智力低下的一母胞妹,生活是雪上加霜,因此每一分钱他都巴不得掰成两分用。
给,这狗屁存折我也不要了,你那死鬼的妈,让她从坟堆里爬起来赔给我。父亲突然气冲冲的把存折塞在了抱香手里。每当他心里对老伴不满意时,就会说出死鬼两字。其实老伴已经离开他整整十年了。
想到母亲,抱香眼眶总是酸酸的。母亲是个伶俐精明却又有善良之心的农村妇人,养什么成什么,手巧出名。小时候村上的姑娘大姐都愿意来抱香家,母亲手把手教她们剪鞋样、纳鞋底、织毛衣。母亲还会剪头发,给抱香和抱眉姐妹俩剪个当时流行的幸子头,又名日本头。
经常有老老少少的人来家,顶着刚洗净的头喊:阿彩呀,帮忙给剪一下发。母亲总是乐呵呵地答应着,手脚麻利地完工,来人横竖用小镜子照着,非常满意欢天喜地样子。说出来无法相信,母亲没有整套的剪头发工具,就是一把剪刀,一把剃须刀即可完成一个精美的造型。
母亲过目不忘,有次她在街上看到和抱香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穿了一件呢绒花的毛衣,就是用几种彩色的毛线,一路平针交织而成。母亲竟然全部默记心中,回家给抱香也原式原样织了一件。当抱香穿到乡村小学校里时,连老师都用手摸摸啧啧称赞,问要花样。
你说咋办!老石头还在气呼呼,打断了抱香的遐想。或许这时候女儿成了他的支柱。平时他可是神气活现,天下大事无所不知的,绝不服输服老的倔头一个。
好与人聊天然后嗓门很大振振有词的那个便是父亲。上门女婿黑蛋时常会生气地给老婆抱怨:咱爸国家大事都晓得,就是家里的小事不知道!
抱香并没有把父亲拿不出母亲存折上的钱告诉黑蛋。当初黑蛋就建议把岳母的钱弄出来了放银行里理财,他认识的铁哥们在信用社工作,时常鼓动他们去理财。
但老年人有自己的想法,再怎么样也是放自己身边来得安心,再说黑蛋在老石头眼里也非贴心的赘子。最主要的是黑蛋一旦脾气上来了实在不敢恭维。
当年孙子生下来,要落户口,明明招女婿的,黑蛋却移花接木改成了他的姓。岳母还比较开明,说孩子不姓娘的就姓爹的,没啥好计较的,避免了一场争吵。老石头反正对老婆是敢怒不敢言的,心里嘀咕也没办法挂在脸上。
2、抱香拿着母亲四万的那个存折,来到了这个小小的商业银行,咨询大堂经理,那个男人很热情耐心地给答疑解惑。原来母亲的这张存折本来是四万,存期三年约转一年。母亲是2006年存的,这中间利滚利,竟然超过了五万,那么就不能在到期日凭密码领取了。
大堂经理给了抱香一张“遗产公证的”序列表,整整一张A4纸写满了必须证明的各种关系,需要的各种材料。一切朝规矩办事,真的是很繁复。光要证明母亲的一系列社会关系,就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抱香想到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曾在这个商业银行工作,尽管鸡犬老死不相往来,但总归比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强。当抱香电话咨询时,对方非常客气,也非常坚定:谁敢拿饭碗不当一回事!抱香就不再想那鸡鸣狗盗之事,比如通过关系拿出来了。
好歹就当是自己经历一番秋菊打官司的见闻,抱香倒想看看这件事如何进展,这么一想竟然自己嘿嘿笑了。
抱香和老石头父女俩转换二辆公交车来到海园派出所,他们要按照要求调取母亲的户籍档案资料。老石头是个好奇心十足的老头,他偏要跟着。倒不是不放心,而是他要看看拿出属于自己的钱,是经过怎么样蹊跷的途径。
乡下老家拆迁后,父母已经隶属于海园地区,在城里买了一个80平米的小房子,便是家了。
老石头又抱怨鸡屁股那么大的地方,哪比得上乡下三幢三下彤彤亮的房子,光那一圈小屋都抵城里好几套房。那些鸡呀鹅呀鸭呀猫呀狗呀猪呀羊呀像孩子围着自己转,菜园里一年四季碧绿碧绿的各式蔬菜看着也欢喜。
为了点拆迁费,乡下那些兄弟姊妹还吵得不可开交。有些人家出嫁的女儿在婆家怂恿下回来要钱,要不成当场翻脸从此绝交。
抱香和抱眉姐妹俩从小就书包翻身了,不用再像祖辈那样泥土里刨食儿,算是吃上了皇粮饭。因此老石头俩口的生活比起邻居来略微好一点,至少没有子女的负担。村上哪家老的不在为小的买汰烧,还要自己摸钱开伙仓。俗话说:若要好,老做小。
接待抱香父女的那个户籍警,听清要求,热情地开出一张查阅档案的纸头,让他们拿着上二楼找专人去调阅。
二楼那个男人横竖看着抱香手里的纸头,带他们去了一间档案室,昏昏暗暗的房子里,塞满了各种资料,打开门有一股酸腐味,估计平时很少有人来。他让父女俩等在门口,自己按照老石头提供的老家住址,开始翻阅。只听得里面噼里啪啦挪出来挪进去资料册的声音。
“啪”男人把一本厚厚的资料本扔在桌上,也不说啥,用眼神告诉抱香找到了。抱香急忙打开翻阅,那薄薄的纸张昏暗发黄,那是老家大队里所有人的户口资料。母亲未出嫁时属于三队,家人非常疼爱,舍不得远嫁,后来嫁给了同一大队七队的父亲。
找到相关的,抱香才细细了解母亲的过往。母亲阿彩生于1948年,四岁那年自己的亲母病逝,一年后她父亲也就是抱香外公又结婚了。阿彩是跟随祖父母生活的,相当于他们的落脚女儿,因此连户口也是跟随老俩口的。根据档案,抱香奇怪发现,外公和曾外祖父竟然分立了两个户口本。
外公和后来的外婆生养了一大堆子女,想必生活也不容易,反而跟随祖父母,母亲可以吃穿得宽裕些。果然老石头看到了档案也是这么说的,抱香心里好像感觉舒服点了。
阿彩这辈子着实是辛苦劳碌命,从小失去母亲,在市里当工人没有子女的大姨想认养,可祖父母舍不得。读小学时,县里的锡剧团来招生,却政审没有通过。后来因家里富农成分,一心要嫁个军人,嫁个越穷越光荣的人家,这才成了穷得一只碗叮当响的老石头的老婆。
抱香也第一次看到了那些已经作古的亲人名字,五味杂成,这些都是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母亲和自己五个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很好,各自成家后来往密切。后来的外婆也曾经给抱香带过儿子,她只比母亲大16岁。2008年两人先后离世,外婆只比继女先走一个月。
抱着复印好的一大堆证明材料,抱香和父亲回家了,他们约好改天有空再去公证处做相关公证。
3、这天是星期二,抱香父女俩来到位于海风路上的公证处,门面不大,先去机器取号然后静候。轮到他们时一个清秀的小姑娘,看了抱香拿去的资料,说还缺抱香的干部履历档案。同时要她妹妹抱眉做出放弃这笔遗产继承的公证,老石头就可以领取了。
可抱眉大学毕业后在市高院工作,后来辗转去美国留学,又定居香港,她做这个公证必须回国。她一大家子的事情很忙不知什么时候有空,何况她已经没有国内身份证了。
小姑娘温温柔柔地写下许多注意事项,其中有一条要证明当年从国内吊销户口的抱眉和如今在港的抱眉是同一人。这些事情必须抱眉亲自回来办理,别人还不能代替。
抱香把事情微信给抱眉后,她的确很忙,儿子要高考,有段日子自己旧疾发作,心跳得厉害,浑身无力,就一直没能回来。老石头干着急也没用。
这样又过了大半年,抱眉终于得空回来看望父亲,趁机也去办这件事。她先去市区原来吊销户口的街道派出所打证明,复印了一叠资料,和姐姐父亲一起又来到公证处。
这次随机叫号到了另外一个公证员,抱香其实很希望还是上次的那个女孩。人与人是讲缘分和气场的,总觉得那女孩会实诚地替你办事,不会欺瞒你,这种第六感觉有时真的很神奇。
那个三十多岁的本地女人,三人进去时,她还在与人你侬我侬电话,估计是亲密关系的人。女人把优越感尽显眉宇间,一张涂抹精致的脸,花甲纤指,长波浪卷发,身上阵阵香水。看到三人,和刚才电话时花枝乱颤的模样截然不同,很不耐烦。迫不得已地放下电话,像被人搅了春梦。女人很不友好,眼斜睨:谁办事,只许一人坐前面!抱眉和父亲就退后在门口。
办什么事?硬邦邦的话语。抱香谦卑地把资料放在她面前,一张张翻开,笑着讨好:就是想把母亲遗留的钱从银行拿出来,我和妹妹都放弃,这样父亲就可以快点到手了。您知道,老人家通常……
好了好了,啰里啰嗦干嘛!女人声音不高却粗暴打断。想想还必须在她手里过活,再说抱眉定的飞机票就是明天,无论如何要把事情办妥。这么一想抱香只得忍气吞声。
女人漫不经心又高度警惕地翻阅着,抱香像等待审判结果的被告,心里忐忑不安。或许这个情绪也感染了那个女人,反正她是高高在上的审判官,拿捏着别人的生死。好几次女人看看资料,眼睛的余光却偷偷打量着抱香,只是若不是抱香心细如发般是察觉不到的。
像猫逮着老鼠了,女人幸灾乐祸理直气壮的可以拒绝这笔生意了:从资料看你妈社会关系复杂,根本就不能证明她的继承者就是你们父女三人。她反复指着母亲的亲母继母的名字,给抱香看:你自己瞧瞧,根本就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怎么弄!
老石头一听急了,三步并着两步不管不顾地进来了:不能弄!我小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能弄,自己的东西还不能自己说了算!
抱眉长久在国外生活,很淑女,赶紧劝慰父亲:爹爹,这是讲理的地方,莫激动。一边拉着老石头在边上的椅子坐着。
女人本来就找不着茬不想接这单生意,这下成了,对抱香抱怨:你看看,你看看,我也是要照规矩办事吧!你爹咋这样!
抱香陪着笑说:莫一般见识,上次那个业务员说只要我们姐妹俩做放弃公证就行了。您看我妹妹远在香港回来一次也不容易,明天就要走了,您想想法子!
那女人还是傲慢:你们就是做了放弃继承的公证也没有用!想什么法子,我看你们只有走法院途径打官司,当然是走个程序,装装门面,你父亲原告,你们姐妹被告!到时请个律师,所有需要的材料,律师自然会去取证!大概是看抱香低到尘埃的态度,女人大发慈悲给指了条路。
抱香突然对女人说:你们这儿叫王想的公证员今天在吗?王想是丈夫黑蛋曾认识的一个朋友,抱香对他并没有好印象,那人油头粉面,油嘴滑舌,一看不是正经人。再说此事也不想让黑蛋插手,他早放出风声,既然岳丈不听我话,什么事都和我屁股擦干无关。如今是走投无路下意识的提起这个人。
女人娇滴滴说:王想大哥,你们认识!态度好一点了:可惜今天他不在。
抱香说:这样,不管有用没有,我妹妹回来了,就做一份放弃继承的公证!抱香总想着第一次接待时那个温温柔柔小姑娘的话,认定那话是有用的,人与人的信任是奇妙的不由自主的。
有了王想这个看不见的中间人,总算这份公证做得顺风顺水,抱眉付了一千元,说是一星期后抱香就可以凭证来代拿。
4、透过这次公证,抱香明白现在的市面一定得通过熟人,当然不是违法乱纪,至少公事公办里也有一份温暖可以慰藉,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吹一点春风,而不是凛冽的寒风如那女人般。
抱眉给抱香一个电话,那是她读高中时一个师妹,多年不联系,在本地法院执行厅。师妹很忙,一直在外地出差,给介绍了个律师,那律师平时就在法院蹲点,这天他们约好在法院的大厅见面。
一早,抱香和父亲来到了法院,法院新落成在本地开发区梧桐新城。高耸入云的几幢建筑连接成展翅飞翔状,很威武庄严。
平生第一次进法院,老石头又要好奇心大发了,偷偷嘀咕: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真有这种感觉,那些看门的保安都神气十足,高人一等般凛然不可侵犯。法院的小轿车来了,他们点头哈腰把皇宫般厚重突鼓的大门按开,目送它趾高气扬地进去。
外来人员有个很窄的通道,而且以骑缝门的形式出现。等你七里八拐,很小心翼翼通过骑缝门了,头顶上方出现一扇小窗户。“啪”打开,吓人一跳。一个男人也是保安大声吼:干什么的?
见律师!抱香回答。又是大吼:几个人,拿身份证出来!男人匹对着身份证,把抱香父女上下通透验示一番,的确人证合一,一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进去又是一道如机场地铁般的安检,抱香把背包手机等全放在转动的运输带上,此处安检完毕。父女俩又要站在安检门由保安用个探头从头到脚扫射。
“嘀嘀嘀嘀”老石头出不了安检门了,藏什么东西啦!拿出来拿出来!保安大叫。没有呀!没有东西!老石头很冤枉的辩解。保安一个箭步,刷刷两下子就从老石头的裤袋里掏出把很小的钥匙。老石头这才记忆起这档事,尴尬地笑了。
终于进大厅了,老石头骂了句:赤佬,搞那么严厉复杂,晕头转向了!
是呀,抱香想,这法院层层递进难迈的门槛,先把你的嚣张气焰给压垮。你不是要打官司吗?你不是要论理吗?人家杨淑英为弟弟杨乃武伸冤还滚钉板呢!
大厅里人很多,有的地方还排起了长队,怎么像是医院的挂号处。那高深莫测的房顶,也比一般的场所要旷远,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汪律师就在大厅一隅,彬彬有礼地接待他们,笔挺的西装,深红的领带,儒雅深沉,风度翩翩,即便隐身在这样严肃的环境中也显得不慌不忙有条不紊,青年翘楚的感觉。
他接过资料仔细审视,皱了一下眉,低沉有力地确定:这些材料,应该可以做公证。再说标的才五万,打官司时间长,花费大,成本高,你们再去公证处试试!实在不行,我们再联系。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抱香。
虽有了汪律师的底牌,但抱香还是不敢冒冒失失去公证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天发小涓子谈起他能干的公公突然走了,留下老实人婆婆一个。公公遗留的存折、证件,甚至老俩口居住房子的产证,婆婆都是一问三不知。他们去公证处,那个叫张雪花的公证员,真是没得说,专业又和蔼,没费多大周折都办妥了!关键我们和她素昧平生,好人哪!不过她只有星期五在。
有这等好事!抱香高兴极了,她接过涓子给的张雪花的名片,像觅到珍宝一样。
一个星期五,抱香和父亲又来到了公证处,这一天的人特别多,都是冲着张雪花来的。闲聊中,抱香进一步得知,张雪花是公证处服务明星,专业又敬业,经常在杂志发表专业论文,还是地区的爱心志愿者。是一个值得信赖一流的公证员,表扬信雪花般飞来。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许多人指名道姓要张雪花办理业务,星期五成了她的专场,即便专场也忙不过来,特地给她配备三四个助手协助。
抱香叫到号时,一个稚嫩的刚出校门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客气地接待他们。问清缘由后,她站起来说的确有些棘手,她要去请教张雪花老师。
这次抱香才看清楚大名鼎鼎的张老师,同样是三十多岁,但自有一股清新的气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样子。看到她,不知为什么抱香想到的竟是“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她一口流利又带着乡音的普通话,一看就是个新上海人。干练正直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她和蔼可亲地看完资料后一锤定音说可以办理,需要去档案馆复印老石头夫妻俩的结婚证,同时去村委会开一张证明。
张雪花不愧是明星,还没等抱香问开什么证明,她已经飞快在电脑上打下一行行字。上面清楚写着:兹证明邹彩云是本村村民,与石祥福是原配夫妻,共生育2个子女,均是女儿,分别叫石报香、石抱眉,此外未生育或收养别的孩子。邹彩云的生母齐大妹在邹彩云年幼时已经死亡,后邹彩云的父亲邹更生与胡海玲再婚,邹更生与胡海玲均先于邹彩云死亡。
此前那个本地女人口里抱香母亲复杂的社会关系,就这么被张雪花捋得顺顺当当。
她把打印机里吐出的纸张给报香,报香一看对方细致到落款该怎么敲章,什么格式都一目了然地写好了。心中暗暗佩服这个女子。
对比先前那个本地女人,抱香唯有苦笑,那个女人狐假虎威的傲慢,其实是她不爱学习不思上进,专业知识的缺乏呀!
在档案馆里看到父母的结婚证,父亲螃蟹横爬般歪歪扭扭独树一帜地写着:自愿结成革命夫妻。报香哑然失笑,指着问父亲是您的亲笔字吧!老石头一本正经点头:当然喽!
去村委会打好证明,张雪花让父女俩当场录像公证,问了一些问题,抱香他们都一一回答,坚决声明姐妹俩放弃继承。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一个星期后,报香就拿到了遗产公证书,她和父亲又出现在商业银行,柜台小姑娘横竖看着说:十多年啦,连账号也快模糊不清了!
不知为什么,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却让抱香差点掉泪。母亲多么想活呀,这个坚强的老太至始至终不愿用半马桶在床上拉。或许在母亲心里,连床都下不来,那才真的是不行了。这个信念支撑着母亲到走的那天还是顽强下床来,虽是半瘫在搀扶的亲人怀里。
母亲也没有对父女三人交代什么,或许她觉得自己还有明天。只是实在喘不过气来,才说:记得在骨灰盒上罩一块红布!黑蛋抱着千万不能回头望!这存折还是母亲最疼爱的小妹妹整理姐姐遗物时发现的。
抱香摸一下脸,发觉手心是湿湿的,粗心的老石头自然不会留意。柜台小姑娘又发话了:差3个月又一整年了,要不你们三个月后来拿,利息可以多一点!唯恐夜长梦多的老石头拨浪鼓般拼命摇头:全部领出来!全部领出来!
五万多现金就这么被老石头塞进一个破包,拎着来到隔壁的建设银行。老石头嘀咕着骂那个商业银行:这鬼银行折腾我。我偏一分钱也不存给它。抱香又要笑了:按政策办事,和银行无关,随便哪家都是这样的。结果老石头一万一张在建行存了五张,柜面工作人员对这个倔老头也没有办法,听之任之。
老石头拍拍那个瘪掉的破包,如释重负地笑了:这下,再怎么利滚利也永远不会超过五万啦!又不放心地对抱香说:等我老百年后,身份证坚决不能上交,就说丢了。还怕不让你火化!哼!笑话!
抱香故意说:那您不如早点把宝贝钱财分给我们得了!谁知老石头头一扭:就这些,你也看到!我一个糟老头子哪还有什么钱!说着大步流星地朝前奔走。
望着父亲的背影,抱香想了很多。她想:佛说相同福报的人才会聚首,也许自己的修行不够,还没有达到一下子就可以碰到那个春风和煦的人,如张雪花这样的人。
她又想:这次公证看似曲折,其实一步步来,也是柳暗花明的。黑蛋牛皮哄哄地认为抱香一个弱女子是办不成的。但抱香没有借助他任何力量,不抱怨不畏难,不也成了。这个世界有时比的就是耐心,耐力,而不是爆发力冲击力,因为后者很容易一不小心带来毁灭性的创伤。
从两个公证员行事风格,抱香更看出了学习的重要性,张雪花那份专业知识得益于她孜孜不倦地求学。而故步自封又以藐视来撑门面的那个本地女人,实在该好好反思。
齐悦社群季度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