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相

作者: 清水悠悠心 | 来源:发表于2019-05-05 14:12 被阅读4次

          有些事一旦做了深陷其中,再难回头,同石秀的一纸交易亦是如此。我看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何药,许是为了在梁山占有一席之地,许是为了我?

          我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为了我这样一个时男时女的小疯子,图什么呢?从来行止由心,时而乖巧顺从,时而刁钻怪异,三庄上下纷纷嚼舌,祝家四小姐受了刺激,脑子有病,无人敢惹,更不用说上门求亲。

          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何石秀非要我不可?既是这样,不妨先应了他,上了梁山,寻见阿晴,再作谋算。

          听闻梁山兵强马壮,人才济济,不仅有林冲秦明花荣等一众武将,更有智多星吴用以计谋定乾坤,祝家庄与其正面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有了我设计的机关便不同了,加之独龙岗地势险固,实难攻破。

          我小心饮了几口清水,钻心的冰凉使上牙隐隐作痛:“爹,非是女儿忤逆不孝,是你们舍我在先。”痛得直打哆嗦,捂着右腮自言自语,“娘,女儿很快便能为您报仇了!”

          两日间,石秀将祝家庄的机关倒背如流,对我的态度也缓和几分,但永远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漠模样,也未放松对我的监视与禁足。

          第三日,宋江携剩余头领再次去庄前叫战,归来时却寻不到石秀身影。我开始有些担心,他该不会被祝家捉去了吧?祝彪的手段我见过,先前有个庄勇因新婚思念家中娇妻,抱着侥幸心理偷偷归家探望,被祝彪发现,痛打了五十军棍,小命差点归西。倘若石秀落在祝彪的手里,只怕折磨更甚。

          寻到阮小七时,他正与其他头领吃酒吃得兴起,被我无端打断似有不悦:“我说你这个小娘子能不能消停会儿?你男人死不了,别瞎操心了,回他的营帐老实呆着!”

          我睡的竟是石秀的营帐?脸上蓦地一热,赌气地将酒壶砸到阮小七的身上,径自向营寨外奔去,却被他张开双臂愤怒一拦:“你干什么去?莫不是想逃?石秀临行前再三叮嘱,叫俺好生看顾你,若是走脱,回来便与俺拼命!”

          “我不逃,我要回祝家庄救他。”

          “你…”阮小七被我气得双颊凸起,指着我愣是吐不出一个字。

          “祝小姐莫要担心,请听张顺一言!”说话的是一个面庞白净、身形削瘦的单眼皮男子,也是水军头领。他劝着按下阮小七,对我一拱手:“石秀兄弟有任务在身,最迟明晚便归,至于因由…此乃军机,恕我等不便相告,望小姐见谅!”

          我止了脚步,白了阮小七一眼:“这位兄弟说的倒像句人话。”

          其实,我真的想回祝家庄寻他,他若出事,我活不活得成另当别论,怕的却是与阿晴再难相见。所以,石秀绝不能死!此一晚,漫长难耐。

          翌日午时三刻,宋江在校场排兵布阵,将军马分作四路,与孙立一行里应外合夺取祝家庄。病尉迟孙立原是登州兵马提辖,因受解珍解宝之事牵连,不得已入伙梁山,而他同时也是栾廷玉的同门师弟。靠出卖师兄做进身之礼,我实在鄙视厌恶。祝朝奉与王氏千算万算,终是没算过梁山。我才明白,这便是舅父所讲的千载难逢的机遇,却是要付出灭庄的惨痛代价!

          因战事混乱吃紧,趁阮小七不备,不顾一切地逃回了祝家庄。血色晕染了半边天际,厮杀中混着粘稠的腥味,堆积的残体狰狞扭曲,浓重的阴霾令我呼吸困难。

          门楼前,祝龙、祝虎面目全非地横在吊桥中央,血肉模糊地映入我的眼帘。战战兢兢地近前,伸手探了探,没了鼻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颤抖地捂着嘴,哑声痛哭。从小到大,虽与他们兄弟三人关系交恶,彼此厌烦,可终究血浓于水。

          我也不知自己因何会这般执拗,竟用琉璃珠为王氏挡下了千钧一发的朴刀。被顾大嫂一脚重创的一刹那,小腹撕裂般绞痛,胸腔、胃里涌起浓重的血味,一大口黏血淌了满嘴。若不是浑身血斑的石秀带着一身戾气闯入,恐怕我早已死在顾大嫂的刀下。

          他缓缓抹去我唇边的鲜血,几近恳求道:“大嫂,小弟已向公明哥哥讨了她,可否给石秀一个薄面?”

          顾大嫂自是应允,却不肯放过王氏。我虚弱无助地向石秀求援,他竟真的领会了我的意图,出手拦下,顾大嫂极不情愿地暂收了朴刀。

          我字字清晰地质问王氏:“十年前可是你陷害我娘?我查过那庄勇,凭空消失,是不是被你灭了口?”

          王氏鄙薄地瞟了几眼我们,疯癫大笑:“你跟你娘一样,都是下贱胚子!居然勾搭梁山贼寇,真是丢尽了祝家的脸面!”

          “你若不说,我便将这些针刺入你体内的每一处穴道,教你生不如死!”没功夫理会她的闲言碎语,解开发带,取了藏于束发中的六枚银针,在她眼前晃了晃。

          王氏顷刻面如死灰:“我…我说!但你须得饶我一命!”

          我轻蔑地哼道:“你有资格与小爷讲条件吗?”

          “你以为是我害死了你娘?没错,我是嫉妒你娘,但还没那么狠毒想置她于死地。”她认真地看了看我,冷笑一声,“真正害死她的其实是祝朝奉!是你爹吩咐我在你娘饭菜里下了大量蒙汗药,是你爹威胁庄勇爬上你娘的床,又演了一出捉奸好戏,也是你爹将你娘沉入山涧又封了悠悠之口!那庄勇早被他杀人灭口,你如何寻得到?”

          我掐着她的胳膊使劲摇晃,红着眼大嚷:“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欲吞并扈家庄,谋划着对扈老头下毒,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可偏偏却被你娘无意听到这一切,为了不走漏风声,他便起了杀心!”

          “既是十年前已算计此事,为何扈伯伯三个月前才开始显露症状?”

          她语气恢复了平淡:“十年前只是谋划而已,当中具体事宜尚未仔细推敲,半年前才得以下手。”

          石秀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原是你们这些小人栽赃嫁祸,污了梁山好汉的名声!实是可恶至极!”

          我不解地摇摇头:“阿晴与祝彪已有婚约,因何还要多此一举?”

          王氏登时指着我破口大骂:“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贱人?三娘与彪儿虽指腹为婚,可扈老头却有悔意,缘由便是不喜你与三娘过于亲近,生怕你会带坏三娘。人尽皆知,你是个脑子有毛病的疯丫头,越是不合规矩的事,越做得出!”

          我用力咬着嘴唇,渗出了血丝:“我娘无辜枉死,你到下面向她赎罪吧!”我扶着墙柱慢慢起身,艰难地挪向屋外,对顾大嫂挥了挥手。

          “小贱人!你以为杀了我,便能过得安生?你跟梁山贼寇纠缠不清,早晚送了性命!”王氏穷凶极恶地不停咒骂,被顾大嫂无半分怜悯地结果了性命。

          我只觉腿脚飘虚,周身疼痛不止,石秀见状不由分说地将我抱在怀里。

          “你…你放我下来!咳~咳~”我企图挣脱,反被他越箍越紧。

          几日不见,他仿佛老了许多,全身尽是污血,直勾勾盯着我:“别说话!”

          “女儿,你没死?你怎会与这贼寇一起?莫非…”正撞上祝朝奉慌张地四处逃窜,只见他捶胸顿足地骂道,“看来那道路机关的秘密是你泄露的,我怎会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儿?家门不幸啊!”

          “王氏已经和盘托出,是你害死我娘,你还有何话讲?”我挣开石秀的怀抱,勉强费力地撑着身子。

          祝朝奉言辞凿凿地狡辩:“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祝家的基业,自古成大事者哪一个的手不是沾满鲜血?就说他们这些贼寇,不也是沾着我祝家的鲜血吗?你想为你娘报仇?弑父天理不容,你不能杀我!”

          “她杀不了你,我可以!”石秀目光森寒,眸中早已刀光剑影。

          父亲不屑一顾地轻哼着:“小子,我看得出来,你喜欢这丫头。我是她的父亲,杀了我,你日后如何面对她?”

          “你…”石秀抖着紧握朴刀的右手,昔日的杀伐果敢变成了犹疑不决。

          祝朝奉是我的生父,杀了他,定会背上弑父的千古骂名,不杀他,母亲便死不瞑目。这可能是我此生面临的最大难题了。一瞬间,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石秀能替我出手,是不是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

          祝朝奉缓了口吻,叹道:“丫头,今日爹也没打算活着出去,只有一事尚未说与你知,之后为父自行了断,不再让你为难!”

          我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何事?”

          祝朝奉向我招了招手,示意近前。石秀倏地一拦,紧抓着我不放,狐疑谨慎地摇摇头,面露担忧。思量半晌,仍掰开他的手指,移了过去。

          祝朝奉竟如慈父般抚了抚我脏兮兮的脸颊,自责道:“这些年爹对你不住,我知道你恨爹,爹也十分后悔,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助这些贼寇对付你的至亲,教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祝家的列祖列宗?女儿,爹便带你一同走吧!”

          不知何时,他的手里竟多了一把尖锐锃亮的匕首,刹那间刺入我的左肩。我一时惊怵,躲闪不及。

          “不要!”石秀眼尖手疾,掷出一枚银针,不偏不倚插入祝朝奉的手背。他火速提起朴刀,再无任何顾虑,给了祝朝奉致命一击。

          临终前,祝朝奉挤出一抹怪笑,指着石秀恶毒地骂道:“你想与我的女儿在一起,下辈子吧!”

          匕首已没入半截,我只觉天地间一片混沌,晕厥地倒在石秀怀内。再次嗅到那不曾闻过的气味,第一次贪婪地吮吸着。

          我从衣袖中摸出那檀木角梳,塞入他的掌心,抖着双唇苦苦哀求:“求…求你交…交给阿晴,替…替我说…说声对…对不起。”握着他宽实温热的大手,痴痴傻笑,“我好…好想…阿晴,你…你说她…她会不会…也很…想我?”

          隐隐察觉石秀轩昂伟岸的身躯瑟瑟发抖,无数次喊嚷、怒吼及仰天谩骂:“祝瑶!你若敢死,我便洗荡了村坊,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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