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的酒鬼

超市里的酒鬼

吃完午饭提着两个购物袋去超市。

家门口有好几家超市，不大，但是东西齐全，非常便利。里面各种酒的种类多得惊人，红葡萄酒，白葡萄酒，香槟酒，一整面2米高的墙全都是酒。各种品牌，各种价位，从几十个centime（几毛钱欧元）到几十欧元。

我拿了些水果，酸奶去结账。排队的时候有一个男人看样子是很想趁机插队，这种情况在法国非常少见。大多数大家都循规蹈矩地排队等待，如果有非常着急的会礼貌地问一句，是否可以让他先结账。眼前这个50多岁的男人，瘦高瘦高的，还有些驼背，衬得本来就很底的超市顶蓬就像直接压在了他的头顶。

我扫了一眼他的脸，粗糙，满是皱纹，但是看样子刚刚喝过酒，脸半红，手里还提了一瓶酒。顿时我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着急结账。他穿了一件很旧的基本上看不出原始颜色的皮夹克和一条磨的很旧的牛仔裤，鞋子也是破破烂烂的，一副潦倒的样子。站在我右斜上方晃晃悠悠地看着我，像是说，我可是在你前面的哦。

此时正在结账的一个中年女人，应该有45岁左右了，白人和黑人或者阿拉伯人的混血。个子高高的，一条紧身的到膝牛仔裤显得她的腿特别长，丰满的臀部看起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好身材。但是现在上半身很胖，肚子圆滚滚的，一头披肩卷发。一个2，3岁的小男孩儿跟在她后面，帮她从购物篮里取东西放在付款架上，很乖的样子。她正在为超市里不再提供免费的塑料购物袋而显露出一副很不满意的表情。

这个时候大个子凑上去调侃女人，说： ”这是你的孙子吧？”

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有些不耐烦，被他一问更加不高兴了：”孙子？这是我儿子，我还没有那么老，我上了很多年学，所以生孩子就晚了”。

这下可把酒鬼的话匣子打开了，他接着说：“我也上了很多年学，我以前在大学里学戏剧，那是20年前的事情了。。。”。

眼前这个晃晃悠悠，半脸通红，不知所云的酒鬼是学戏剧的？我将信将疑，相信排队的客人也都听他吹牛皮而有点儿嗤之以鼻。不过，以前确实听人们讲过巴黎的很多酒鬼在变成街边流浪汉以前有很好的出身或职业。

我想，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一个人的命运发生如此转折的，最高效的利器非酒精莫属了。

他边跟女人搭话，边想抢在我前面结账。他回头看我的时候，带着有点儿央求的眼神像是在说，让我先结吧。而我认为并没有什么理由让他插队。于是我上前一步，不慌不忙地把我酸奶和水果放在收银台上。

我离开超市之前又下意识地扫了他一眼，他那迷茫空洞的眼睛和他那副晃晃悠悠的大身体紧紧地抱着胸前那瓶廉价的波旁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