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算是这两个月来休息较好的一回，老客户的丈夫从美国回来就被隔离了，年前接下的很多订单都被暂停，下午终于接到他的电话，工作开始逐渐恢复。客户是开贵族学校的，有四个校区，在筹划第五个校区，春节在国外见面的时候，她带我去看了那一片山地，已经在跟卖家谈细节。他们也在筹划去邻近的国家开分校，做出一个教育品牌来。
客户的大女儿和儿子跟着她经营学校，她老公从事建筑行业，承接国家工程，小女儿做他的助理。他们开的最早的学校今年25周年校庆，下给我很多纪念品订单，昨天开始算是正式进入采购阶段。那时候去他们国家看市场，找新客户，住在她家里，她老公问有没有途径销售旧钢铁，他们有一艘四千多吨的采砂船要卖出去，他们负责切割，问我能不能找一个钢铁公司来收购这些旧钢铁，我也想有这样的门路啊。
客户介绍的另一个搞建筑的客户下了一些订单，专供一个新建的教堂，因为价格原因一直在协调，很是费神，沟通了很久也没有结果，连带着我别的客户的一些订单都被影响着，主要是商誉问题。也是这位认识了五年多的老客户帮忙解决，她今天开车去到那位建筑商家里，跟他们的捐资委员会的人们一起讨论，帮我讲了很多话，他们同意到下周一再拿出新的方案来讨论。
这个教堂有将近百年的历史，位置也很特殊，紧邻他们总统办公的地方。有一次我们从教堂出来，就看到总统的车队，最前面是警车鸣笛清理道路，所有的车都撤到路边，空出中间的路面，接着是两辆皮卡，面朝路边方向坐着满车的持枪军人，中间是几辆高档的丰田车，最后又是两辆坐满持枪军人的皮卡，有好几支机枪。
夜里客户又发来很多样品，都是学校活动要用到的纪念品。有这样的客户，真的是幸运。那年去广州出差，忙好带着名片、样品去扫街，路边看到母子二人在问路，没有人给他们回复，我就用自己二般的英语跟他们沟通，他们第一次来中国，找不到回宾馆的路。她问我能不能帮她买点水，塞给十美金，我没要。我去附近店里给他们买了一提喝的，有矿泉水，有饮料，然后又给他们叫了出租车，告诉的士他们要去的宾馆，他们拿了我的样品记了我的电话号码。
两年之后，一个陌生电话打来，接起来，英语，女性，知道我叫Rocky，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她讲了那年的事，我恍然记了起来。她让我去广州找她，给我看了很多样品，下了订单，我说这些我都不做的，她讲没关系的，你找到工厂，拿到样品，她继续下单。夜里在朋友住处，我手机上查到深圳有供货商，隔天就跑了过去，还去了肇庆。拿到样品，连夜又坐动车回广州，做好方案，天一亮就跑到客户住处，先请她还有和她的姐姐吃饭，然后陪她们逛市场，再请她们吃饭，还打包了些饮料喝牛肉炒饭带回她们住处。做好这些已经快天黑了，开始写订单。隔天客户就带我去他们对接的外贸公司，二十多万的货款，定金就给了十多万，我真佩服她们胆子大，竟然敢这样相信我。
这次合作很成功，然后就是一直的联系，去年让我做了她在中国的代理，所有的货物都通过我来采购和发送。年底，梳理下这几年累积了一些客户，想着出去走走，都拜访下。去到这位客户那里，招待的非常非常细致，每天都有茶可以喝，白天她或者她儿子带我去各样的市场转，帮我寻找洽谈当地的客户，傍晚会带我去到不同的海滩。
一切始于一场偶然的相问，始于不到二十元钱的一提饮料，而客户回馈给我的，是超乎想象的，我们现在既是合作伙伴，也是朋友。大概这就是用心相交，以诚相待，最大的收获，不是业务，而是这份友谊。
跟朋友聊天，讲到这些，我说读高中时，我就很清醒自己的处境。我的性格做不到那种八面玲珑，如果我对人性知晓的很通透，又愿意委身屈就，也愿意相机行事，或许现在会轻松很多，我知道这些，我也懂这些，但我就是不会这样做。
我高中时的同桌，很多都是痞子，这些痞痞的同桌们家境都还不错，他们对老师的话，从来不像我那样当金科玉律看，他们向来有自己的想法。譬如考试作弊，我不是厌恶，是天然的认为不可以，哪怕考的不够好，但是我的痞子同桌们却是结果导向的。记得有一次英语周报测试，真的难，我绞尽脑汁答题，我同桌漫不经心地揉了四个纸团，分别写上A、B、C、D,在手里抖一抖，扔到桌面上，随机选一个打开，然后就填上，考试结果出来，他居然比我的分数高。
还是这位同桌，他前面坐着一位同学，留着板寸，特清秀，看起来像个女孩子。那时候刚高一入学，大家都不熟悉，同桌问我你看这位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我说是男生吧，他说是女生，我没再争，想着后面熟悉了会知道的。我同桌偏要搞个明白，他想了个点子，我俩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踢那位同学的屁股。第一句他输了，他真踢了，对方没反应，我就说你看是男生吧。他说再来一次，我心想既然是男生怕什么，来就来呗。结果我输了，不得已我就踢了人家一下，那位同学扭头就给了一句，第一次踢没搭理就算了，还踢，想干嘛。哇塞，女生！
还有一位同桌，他爸爸是信用社的行长，他总跟我讲，庆，你坐过运钞车吗，然后就讲他坐着运钞车来学校的事，他的脸总是红扑扑的。有一次俩个人讲着讲着闹起来了，我这臭脾气，管你是行长还是什么长的儿子，照样怼。他说他找人揍我，还真去找了一个混子，课间喊我出去，准备拉厕所里打一顿。班里的同学看到了，那位同学也是混子，但是混的比较开，就拦下了。
那时候我特喜欢坐教室最后一排，我跟班级里学习比较好的似乎没什么交集，我的成绩也是可以的，但我就觉得跟这些个痞子同学在一起，有意思。我的同桌有上课抽烟的，有写小说然后半路退学去东北跟着家人做生意的，有喝了酒来上课吐了一地我给收拾的，有捏着纸团我们抽，然后抽到的立起来对着某位女同学大声喊“某某我爱你”的，都是混不吝的家伙。只有亮哥还算正常点，但这哥们儿也是个奇葩。
跟朋友聊这些，我说你知道我们最后慢慢走了不同的路，除了个人努力，还有一个很关键的是什么吗？我说就是家庭。我那些痞子同桌们做着的事，也都是我想干的，但我不能做，就看着他们，假装都是我做的。我没有心思去做那些，我也不敢，我首先要考虑的是吃饱，其次是把学习搞好。就像高考填写志愿，我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意愿是怎样的，我连我们县城都没出去过，也没有谁能给自己一个条理的分析，就那样跟着感觉走了。
读书时就清楚，人与人的不同，你很努力都不一定能到达的位置，别人很容易就可以达到。就像大学里的张扬，根本不是为了去展示什么，仅仅就是用这样的形式来跟自己内心的无力去抗争，所以无所谓别人怎样去看自己，尽情挥洒那种理想主义，以至于最后两年都能给自己整的自闭了。也因此恼了别人，或许也伤了别人。但我实在是太清楚，有太多太多事，我再怎么拧巴，也是做不了的，何况我偏偏就是一个倔强的非要搞清楚一个为什么的人。
进了社会，摔打，跌趴，很多事已经一目了然，想做好，就是一个怎么摆姿态的问题，没有能不能，只有愿不愿意，拍马屁还在学习中，不为去用，就是知晓下期中的奥妙。我有我的舒适区，我也不能够一直走出那里，比如去跟一群人聚会，比如有一些泛泛的交际，会，但太过刻意，时常身在现场，心已经不知道飘荡到哪里去了。
我对过往的体会，无论当下自己处在怎样的状况，能给自己最基本体面的，不是钱，不是倜傥的衣着，不是味美的食物，不是华丽的行头，而是在最最不济的时候，都要备好牙膏和洗发水。
就是牙膏和洗发水，是你最后的体面，如果有一天困顿潦倒，或者那些后来者刚刚踏入社会，我一定建议他们留存点牙膏和洗发水。人脉，机遇，幸运，乃至侥幸，都是或迟或早，或有或无，没有定数的，也可能坚持了很久，效果微著，百感交集，不胜唏嘘。
但是，你总要走出门，去融入人群中，去表达自己，去让自己被看到，那么，你一定要有牙膏和洗发水，只要这两样还在，你就还有底气走出去再拼，如果这样都不在，或者需要的时候没有，那会让你不自觉地禁锢自己。
一路走来，唯有羡慕，没有为着嫉妒而心生卑微，很多人事的不同，显而易见，又只可意会，这就是三十多岁渐知的现实。只是，有人求安稳，按部就班，也得了安稳，只是，我害怕那样的安稳，就是要闹一个铿锵有声的模样来。不自量力？不，是愈挫愈勇。这两个月，像过了一个完整的四季，春夏秋冬，颠沛起伏，终于守得云开雾散，艳阳中天。渐渐冰消，来路尚长，且行，且行，且行，且行！
想起我那些痞子同桌们，各有精彩，他们从不是听话的好孩子，在各自的时空里，像葱郁的竹子一样，肆意生长。过去我想象自己能像他们那样“恣意妄为”，现在，我就只像他们那样“恣意妄为”，我总是会准备很多牙膏和洗发水，因为，无论怎样，在奋进的路上，我绝不退场。
想起那时候给客户买那提水，我总是用心而又耐心去尝试每一个可能，有时候就像阿甘那样，只是去过，不问因果，而遇因果。现在，经历了很多因果，也懂因果，依然希望自己能有那样的初心，不问因果，但去努力。且行，且行，且行，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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