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别我们整整二十五年。四分之一世纪的别离,从不敢回想。没有父亲的日子,原来那样艰辛;没有父亲的岁月,原来那样无情;脱离庇护的我们,懂了“天塌”的滋味,突然长大!
那一天,我理解了“痛心彻骨”;那一天,我尝到了“生死离别”;那一天,我明白了情致深处“欲哭无泪”;那一天,顿悟了中华文化苦涩的精髓!
双手捧着父亲的骨灰,脑袋里一片空白。从未享受过儿女“孝敬”过的父亲啊,骤然离别。父亲积劳成疾时,我对菩萨许过诺愿“如果能让父亲留下,我愿承受一切灾难,如果菩萨有灵,我愿以逝换生”,终究,佛应有德之人,我何德何能,敢求菩萨以死换生!菩萨啊,不是说“好人一生平安吗?” !远际飘声似耳语 “逝即是生,天堂也需好医生”……。没有一个人知道啊, 父亲的骨灰盒下,我用他天天逼我练字毛笔,用黄表纸书写了“爸爸我爱你”紧紧相随……
父亲,是五四年武汉长江滚滚洪峰的抗洪英雄,读过两年私塾的他,被推荐到武昌医士学校学习,五六年带着对党的感激,主动要求到了革命老区红安去当医生,这一去,七里坪有个“朱医官”,这带着战乱余韵的称呼里,浸透着病人的尊敬!如今我也是医生,三十八年过去,不增有过父亲般的“殊称”!
大别山麓,倒水河畔,红土地儿声名响,“两百个将军,同故乡,两个(国家)主席,同地方……”,在这神圣的地方!父亲背着他的皮药箱,走遍了山山水水,村村庄庄。难以忘记啊,儿时的景象,那是我最美的时光。父亲肩背起我和药箱,乡亲们迎接亲人般的等候,总会熬上一罐鸡汤,进门扑鼻的味香啊,吸引我目随飘香。乡亲们接抱下我,父亲把脉问伤。从不嫌弃的手啊,把病人抱起,询问多方。安慰话儿,从不少讲。亲自熬好药汤儿,一口口给病人喂下,周旁的人儿啊,眼带莹光!怕脏的他啊,一口一口地吸出,婴儿口鼻中脓血毒疡,哭声随即响起。孩子他爹啊,孩子他娘,立马,热泪盈满眶。紧拉紧攥父亲的手,久未松来,久未放,哽咽一声“朱医官”,话儿一句也未讲……
那一年,国立未久,山河仍苍殇,百姓尚未脱穷苦,疾病虐肆且疯狂。一次出诊的深夜,偶遇饿殍倒路旁。漆黑的天啊,山里的路,前无村来后无庄。肩背奄奄饿殍的父亲,残垣破庙暂避, 施救治人候天亮,天黑黑呀,风萧萧,等待天明,总漫长。等不及啊,等不了,饿殍身骨已然逐渐冷。丢不得啊,抛不下,得陪伴呀,得照看,怎忍苦命人儿尸身再入野兽肠,苦挨守候待天明,送政府帮安葬!父亲的心啊,何其善良……
时光倒流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天啊,乡村的路。天晴走过,尘飞扬,下雨走行,泥没膝上,冬泠的季节,油光滑逛,行人常摔在路上。回想家乡,武昌的路啊,说它是“季节性柏油马路”,哈哈哈……,“特殊十年”啊,这种幽默也得受伤,批你小资情调又有何妨!边写检讨,边背药箱,救死扶伤,照样繁忙,善良的七里人啊,从不补刀,暗里还夸奖。这种批斗对他虽多,患者齐保他无妨……
“棍棒底下出英雄,读书方能出贤良”,父亲教诲啊,每常萦耳旁。有一故事总难忘,缺粮年代,饥饿难挡,集体食堂,一小碟儿的野菜,幼弟无知啊,果腹食肠。偷啊,偷啊,偷到吃啊……他那知道啊,物质匮乏年代,南瓜野菜得代粮。很快发现,“粮食”失窃,负责人的父亲啊,棍没轻下,弟弟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流淌。“什么行为”。打呀,打呀,打呀打。满地乱爬呀,满地爬。一群儿女啊,都吓傻!偷偷看啊,偷偷看,父亲的泪儿,也哗哗。最疼子女啊,孤儿的他!不敢忘啊,不敢忘。不敢忘啊,我的爸爸……
父亲故事,说不完啊,写不下。好好工作啊,报国家。儿承父业也学医,名气虽然没您大,认真看病,比您你肩。因为,我是学着您,“割股之心”记心里,“妙手回春”在努力,“医者仁术”想企及,为医当应学习您。不敢想啊,不敢想,只因不曾孝敬您!要放心啊,要放心,父亲教诲没忘记。要放心啊,要放心,父亲教诲没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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