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中的局外人

作者: 木兰山房 | 来源:发表于2018-08-03 21:43 被阅读78次

    一、存在主义与荒诞派

        《局外人》是法国作家加缪的一部中篇小说,1942年出版。小说主人公默尔索,是一个孤单、无情、荒谬甚至麻木的人物,深刻体现了存在主义哲学中的荒诞性。在荒谬的世界里不断做出荒谬的行为,认为人生是毫无价值的,世界是可笑的、让人绝望的,对所有事物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对于母亲的去世,默尔索没有感到伤心,守灵的时候抽了烟,还喝了牛奶咖啡,在母亲去世的第二天与女友看搞笑电影,甚至上床,这在世人眼中是大逆不道的。可是,默尔索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他做的都是生理使然。就像马松说他们提早吃了午餐,“但饿了就去吃饭,这是理所当然的。”在接受审判的时候,检察官说默尔索不具备人性,不具有灵魂,而默尔索一点都不相信为人类灵魂所推崇的道德准则,他与一切都格格不入。荒诞的反面就是理性,当理性的规范达到一个极端时,世界就被称为荒诞的世界了。人们给这个世界制定了各种条条框框,不管实际上的对错,如果你没有遵循这些规则,就会为社会所不容。人们认为,按照道义,对于母亲的去世,默尔索应该伤心难过,不应该抽烟,不应该吃好喝好,并且应该在母亲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都保持难过的样子,对各种行为有所节制,否则就是不孝。仿佛为母亲的去世哀毁骨立才是一个儿子应该的模样。这其实是荒诞的。

          再看看默尔索的母亲去世后,大家都是怎么做的?按照惯例,默尔索的母亲在养老院的朋友都要来为她守灵。当晚,所有的人都来了,除了他母亲朋友的悲声抽泣,所有人都在屋中沉默地安坐,整个场景给人的感觉是怪异的。“在我看来,在他们中间安卧的逝者于他们而言其实毫无意义。”这是默尔索当时的思想活动。于他们而言其实毫无意义,但是按照惯例,他们那么做才是符合道义的。这也是荒诞的。

          “他(检察官)说既然社会的基本法则并不被我认可,自然而然地,我就已经自绝于社会了;既然从良心的角度来看我显得麻木,那无所期待也理所当然。”

          默尔索跟女友玛丽的关系也很荒谬。玛丽问默尔索想不想娶她,默尔索说无所谓,如果她想,他就娶她。玛丽又问默尔索是否爱她,默尔索说问这些问题没有任何意义,但他很确定,玛丽不是他所爱的人。玛丽又问:“那你又为什么要跟我结婚?”玛丽认为结婚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默尔索却认为不是那么要紧的事情。“她凝视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她只是想弄明白,若是向我提出结婚要求的是另一个女子,而且那女子和我的关系就像我与她一样,我是否会同意,我说会。”对于默尔索而言,生活中无论什么事,都只是按部就班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就像他在接受审判很长一段时间后,好像明白了暮年的母亲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一位“未婚夫”,为什么又做起了“从头再来”的游戏。生活永远都不可能改变,所有的生活都相差无几。存在主义其实就是没有存在感?

          在监狱中与神甫对话时,默尔索有这样一段内心独白:

          “他们生命的终结,母亲的爱情,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既然我的命运已经注定,而像这位神甫一样被生活眷顾的千万人还在用兄弟来称呼我,那么对我来说,他们对生活的选择,他们已注定的命运,被他们所崇奉的上帝,同样无关紧要。他明白吗?大家都很幸运,世界上没有不幸的人。终有一日,其他所有的人也会被处以死刑,没有特例,包括他自己,无法逃脱。”

          最终死去是每个人的结局。既然三十岁死与七十岁死没什么两样,以什么样的方式死也没什么不同,那么,以道德准则或法律规范将人提前判处死刑又有什么意义呢?是否人类一切自制的规范和准绳都是荒诞无意义的?再者,什么是所谓的对错?一切都是人的规定,人的规定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在自然法则面前,是否人类的一切游戏规则都是无知、荒诞和可笑的?

          存在主义哲学认为,人的存在本身是无意义的,但人可以自我塑造、自我成就,从而拥有意义。人首先存在着,通过自己的选择去决定自己的本质。在荒诞的世界里,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办?

    二、人道主义与死亡主题

          西方很多著名文学作品都表现了“死亡”主题,如《红与黑》、《少年维特之烦恼》、《包法利夫人》,《局外人》也不例外。“死亡”总是与“生命”分不开的,表现死亡主题,说明作品在探索生命的意义,也即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死亡主题的涉及可以让作品主题变得更加宏大。在各种各样表现死亡主题的作品中,死亡的缘由主要有两类,一是自杀,二是与罪罚有关。而表现与罪罚有关的死亡主题,最有利于阐述作者的“人道主义”观点。

          对犯人的制裁本身就与“人道主义”不无瓜葛。比如以什么样的方式致死死囚?斩首、枪毙还是安乐死?因为有人认为斩首与枪毙太不人道,所以开始使用安乐死,但这也不可能百分之百人道。

          “但就我现在的处境而言,我自然无法用这种口气和人交谈,无论是谁。我没有向他人示好的权利,没有秉持善良的权利。”这是默尔索在接受审判时的情景。这充分表达了作者对人道主义的宣扬。

          同时,默尔索不信仰上帝。这主要体现在默尔索在狱中与指导神甫的对话中。临刑前,指导神父想要说服默尔索皈依上帝,默尔索三次拒绝指导神甫的探访,他对指导神甫很反感,但最后神甫还是趁虚而入。

          “他尝试着换一个话题,问我为什么不称他为‘我的父亲’而是‘先生’,他的话让我愤怒异常,我告诉他,我的父亲本就不是他,他要当父亲还是去找别人吧。”神甫说:“不,在这里,您当以我为父,我的孩子,这一点您还搞不清楚,因为您的内心依旧充满了迷惘,我会为您祈祷。”这段话听来不像是与神甫的对话,而像是与上帝的对话。神甫是上帝的代言人,这里其实是一场信仰之争。默尔索为什么那么反感上帝?因为信仰上帝的人,命运由上帝主宰;而不信上帝的人,命运由自己主宰。默尔索想活自己,自己主宰自己,自己存在,而不是被他人掌控。

    三、局外人与看客

          小说使用第一人称写法,在整部小说中,默尔索似乎都没有真正融入其中,更像是一个局外人在远观发生的一切,包括与自己生死攸关的事情,第一人称的陈述都是极其客观的。像局外人一样看待母亲的去世,像局外人一样看待自己被审讯。默尔索与整个世界都是疏离的,他更像是一位“看客”。但这个“看客”不同于鲁迅笔下的“看客”,鲁迅笔下的“看客”是看别人、看热闹,这里的“看客”还包括看自己、看整个世界。这也正突出了小说的主题: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每个人的存在都像是局外人。

          “我有很多顾虑,但我还是想插进去说说我的看法,可我的律师却告诉我,要沉默,这有益于您的案子。他们决定我的命运,全程我都不曾参与,也没有人询问我的看法。”

          人与人的沟通是无效的。首先,语言无法百分百地表达内心。一旦人们用一定的语言将内心所想表达出来时,就已经不是原来的意思了。其次,同一时刻,不同的大脑不可能完全处在同一频道,因此对别人话语的理解也是错位的。

          有一段预审法官与默尔索的对话的情景:

          “他满怀激情,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他信仰上帝,在他看来,不管罪孽多么深重的人都能得到上帝的宽恕,这是他的信念。可是,若想被宽恕,就必须忏悔,要全心地沐浴神恩,要让自己的心灵变得像孩童一样无暇。......老实说,他的这番话让我有些跟不上节奏,第一,我热得难受,第二,我的脸上停了几只个头很大的苍蝇,第三,这样的他让我感觉恐惧。”

          还有第一部一处复调手法的运用,都深刻体现了每个人只存在于一己的世界中。

          “......听到一阵女声从雷蒙屋里穿出。少顷,沙拉玛诺的猎犬再次被主人责骂,爪子落下的声音与皮鞋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伴随着‘肮脏的家伙!坏家伙’的骂声一同响起,......我把老头的故事讲给玛丽听,听完,她笑个不停。......一阵争吵声从雷蒙屋里传来。”

          每个人都无法真正融入他人的世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语。百分百的交流与沟通真的存在吗?那么,每个人其实都是生而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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