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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湖往事》||只为留住那无处安放的陈年记忆

《芜湖往事》||只为留住那无处安放的陈年记忆

作者: 河沿边 | 来源:发表于2018-09-05 21:02 被阅读193次
    双江塔影(图片选自网络,侵删)

    芜湖古称鸠兹,是一个水草丰茂、鸠鸟云集的地方。这里千湖港汊,万亩荷田;鸠来燕去、湖光柳色。

    “何人吹笛彩云端,烟月芜湖正渺漫”、“更好两三僧院舍,松衣石发斗山幽”、“春鸟啼来不谙名,桃花丛里吠尨清”,这些古人诗句描写的是芜湖山川毓秀、江河温婉的江南气质;而诗仙李白在溯江而上的商舟上,给我们绘就了芜湖天门山两山夹江,气势磅礴的另一幅画面:“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在南唐时期,芜湖已是“楼台森列,烟火万家”,到了元明,“十里长街、市声若潮”;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写道:“织造尚松江、浆染尚芜湖”,说明了自明代以来,芜湖已经成为全国手工浆染业的中心地位。

    上世纪初,中山先生在《建国方略》一书中,提到建设芜湖长江大桥,并亲临芜湖,在“大舞台”作了《群策群力 尽心国是》的演讲;解放战争时期,千里渡江第一船在芜湖登岸,打响了真正意义上的解放全中国的渡江战役……

    关于芜湖的美好记载还有很多。可是不知怎的,在我的记忆里,芜湖就是一个小地方,小的不能再小,用弹丸之地来形容,方才恰如其分。

    回望小的时候,我们玩耍就在家门口。西不过弋江桥,东不出大铁桥,南边有青弋江阻隔,北边也不会超过鸡毛山。

    儿时玩耍的那一块,就是芜湖古城的中心地带。那里有芜湖县衙、城隍庙、花街、小天朝、雅积楼、芜湖县学(文庙)和模范监狱,当年牛布衣客居的老浮桥、甘露寺也在这一带。

    儒林街上雅积楼(图片选自网络,侵删) 小天朝内景(图片选自网络,侵删) 文庙始建于宋代,留有米芾书写的《太平州芜湖县新学记》碑文(图片选自网络,侵删)

    那时,我们的生活充满游戏之乐,不是我到你家就是你到我家玩,大哥哥小弟弟,还有邻家妹妹,大家不分男女,玩得其乐融融。

    孩时玩耍的门道可谓应有尽有。如:“斗机子”、“丢铜板”、“挤油渣子”、“排过家家”、“躲猫猫”、“翻花片”、“丢石子”、“包钉锤”(石头剪刀布)、“滚铁环”、“打下流胚(陀螺)”等等,经常换着法子玩,天不黑不会回家。

    孩童们在一起玩耍的时候, 有时也会吵嘴打架,双方恶语相对,语言粗俗,难以形容。还有的孩童嘴笨或是口吃,在对骂上明显落于下风,最后就用双手做出下流的手势予以还击。不过,孩童们都是“又哭又笑,猫子上吊,狗子开门,屁股跌得生疼”那种小把戏,吵嘴不记仇,没多长时间,大家像忘却了一样,很快又和好如初。

    在我小的时候,马号街口头住着一位老先生蟋蟀玩得名气很大,我们经常去他家看“蛐蛐”打架。他家斜对面就是一处高高的石头台子,民间传说这是周瑜点将台。其实那是当年威武霸气的县府衙门楼子。

    从衙门楼向下便是号称“天下第一城隍”的城隍庙。当年城隍庙,规模宏大、气势非凡,只可惜在破四旧的影响下,特别是受到“文革”冲击后,城隍庙全部被毁,最后只留下一处遗址了。

    过城隍庙再向下顺着花街往南走,便是熙熙攘攘的南门湾。那里聚集着许多土产、酱坊、布店,药店、南北货和小菜馆,整日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还有铁匠铺、锡匠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响彻整个街道,铁匠铺打铁钉、火钳、锄头和普通刀具,锡匠铺打得最多的是酒壶和童尿壶。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物品早已无人使用,这些行当也就关张熄火、消声匿迹。

    从南门湾往东走便是儒林街。儒林街相传建街于北宋,距今已有千年历史。由于儒林街与文庙(古代学宫)相邻,千年风云间,不知有多少“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的儒生借宿这里,在此苦苦求学,博科举功名。

    在儒林街的中段,有个大宅叫小天朝,是李鸿章的祖产,解放后改成“工农兵”幼儿园了;与官沟沿相邻的雅积楼高大的门洞里面,有如七十二家房客大杂院,炊烟袅袅、锅碗瓢盆,你很难想象这里曾是汤显祖创作《牡丹亭》的地方;文庙前荷叶田田的水面已经被填埋,成了芜湖第十二中学的操场;现如今,儒林街上范进街坊的后裔们,依然生生不息。

    就这样,我们生在古城,长在古城,把童年和青春,欢笑和泪水都溶在了古城的春风秋雨里。

    从小到大,我们的见识都很少。似乎电影中、广播里和报纸上所讲的内容,都是让我们聆听和仰视的。我们就如井底之蛙,见到的只能是碗口大的天。

    我和其他芜湖人一样,有一种无名的故乡自豪感。只要是某本书籍或是哪篇新闻报道中提到芜湖,我们都会认真地看,仔细地听。即便是坊间传闻,我们也津津乐道。记忆较深的是:大跃进年代,中国二汽曾考虑选址芜湖。这一消息让芜湖市民深信不疑、无比自豪;还有中山先生的芜湖长江大桥的美丽梦想,在新中国成立不久,就开始筹备,当年大桥筹备处都挂牌了,最后不知怎么又不了了之。

    此后还有其他如石化等项目也依次落选。每次言及此事,大家都扼腕叹息:为什么鱼米之乡的芜湖,竟弄不来一个举世瞩目的大项目?不过,还有很多市民观点却相反,他们庆幸大的项目没有落户芜湖,否则,芜湖的柴米油盐不知要贵多少倍?我们常吃的鱼虾蟹鳖,还不要被更多的外来人吃光了。

    “风稍樯碇网初下,雨摆鱼薪市未收。”芜湖就是这样一座清秀的江南小城,物产丰富、民风淳朴。

    芜湖人有个特点,就是喜欢吃。而且吃得理所当然,丰富多彩。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毫不客气地挑出当地饮食上的一大堆不足。不是上海甜、北京咸,就是广东淡、四川辣……

    经常会说:哪里菜肴都不如芜湖好吃。难道芜湖人能做到调天下之口味?非也。“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只是极其丰富的食物来源,保证了食者有其材罢了。

    在春天栽秧的季节里,田埂边,稻田旁到处能看到小鱼小虾,黄鳝泥鳅。用个小叉小网就能收获很多。夜晚的田埂路上,一不小心就被前方一个慢慢蠕动的黑家伙挡住去路,仔细一看,嚯,好大的一个老鳖,上前掀翻老鳖,掐住鳖窝,美美地将它带回家!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在夏天发水的季节,连着河水的阴沟涵里,居然有硕大的乌龟和鲫鱼身影……

    如今只能在影视科教节目中才能看到的长江鲥鱼,普通百姓也能成斤、成段地买回家。鲥鱼买回来后,洗净不刮鳞,放盐、酱油、葱姜段,旺火蒸熟,其鲜味无比。“九尽刀鱼现”,每年春风初起,就可觅得刀鱼芳踪。可怜那新春第一鲜,捕获后就用稻草从鱼腮穿过一系,成串卖,没有什么稀奇的,想吃让你吃个够。

    难怪芜湖人能够一脸豪气说大话,从来都是嘴不怂。这都是吃出来的。

    横贯芜湖的长江和青弋江,把芜湖打造成非常便利的水运码头,皖南地区的各种物资都从芜湖运往全国各地。同时,外来的物资也从芜湖进入皖南地区,外来物资进入的同时,也带来了许多外来的文化和生活方式的输入。特别是上海、江浙一带的饮食文化对芜湖的影响很大。

    在芜湖,人们除了啧啧称赞的稻米、河鲜和蔬菜之外,还非常喜欢淮扬风味的小笼汤包、煮干丝以及清真风味的卤鸭子、卤牛肉等等。这些风味小吃经过芜湖人多年的消化、改进之后,如今成为一张芜湖特色的饮食名片。它们在外形、配料、色泽以及口感方面,都超过了原产地的品种,是芜湖家喻户晓、日常食用的地方名小吃了。

    芜湖人和我一样经常嘲讽自己的家乡,地方小,见识少;没名人、没传奇。最形象的就是:撒泡尿就能绕芜湖一圈,是对芜湖大小最精辟的自嘲。

    当然,弹丸之地不是唯一缺点,这里也发生过很多鸡鸣狗盗,甚至杀人越货的事情。八十年代初,儒林街雅积楼对面就发生过一件弟帮兄毒打嫂子,二人致受害人死亡的恶性案件,主犯在八三年“8.25”严打时,被判处死刑。但是,此类案件毕竟屈指可数,少之又少。

    像重大社会事件和罕见的自然灾害,这里从没有发生过,这里的人们永远都是那么恬淡闲适。

    后来,时间的脚步来到了改革开放的春天,芜湖人敢为天下先,涌现了一位改革先行者——年广久。

    年广久是“傻子瓜子”创始人。1983年,他的小小瓜子经营部就已经赚了100万元。当时,有人认为他是资本主义复辟,投机倒把,主张要动他。邓小平知道此事后指出:“我的意思是放两年再看,让‘傻子瓜子’经营一段,怕什么?伤害了社会主义了吗?”

    说到傻子瓜子,芜湖人家喻户晓。在改革开放初期,十九道门巷子口,傻子瓜子露天营业。无论刮风下雨,那里的生意都特别好,遇到节假日,准会排起长队。

    生意最好的时候是春节前后,瓜子摊前人山人海,十几个营业员都忙不过来。相传傻子瓜子每天的营业款要用麻袋装,晚上清点营业款,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清点完毕。那时钞票都是一角、两角、五角,一元、两元、五元,最大十元,堆满一桌子。面对这满桌子金钱,绝大多数人都不为所动。但是,也有个别人动了歪心思,每次点钱时,都将鞋子脱了,故意将五元、十元钱往鞋筒里掉上一两张,以便私带回家。

    傻子瓜子衰败是在1986年。那年他在全国率先设立有奖销售,头等奖是一辆上海牌小轿车。好景不长,国家为了规范市场,下令取缔有奖销售。傻子瓜子,由于前期投入巨大,后期不能持续,出现了巨大亏损,加之沸沸扬扬的流氓罪,年广久锒铛入狱,傻子瓜子为此元气大损。

    数年之后,芜湖又出了一位享誉全国的影视明星——赵薇;也有了在全国能叫得响的大工业奇瑞汽车、海螺水泥等等。芜湖变得高大了,也变得强壮了,GDP数值在中型城市中名列前茅。只是,她也得了城市建设的通病,大拆大建,将半座徽派城池大拆殆尽,所剩无几。幸好,觉醒的父母官,及时启动了“古城计划”,保留了仅剩的几条街道、几座建筑。

    我常思忖:六七十年代,芜湖虽然很小,但是,民风淳朴,生活安逸。在普通老百姓看来,金家银家不如自己的穷家。在那段历史中,不只有年广久、赵薇值得肯定,也不是因为奇瑞汽车、海螺水泥,值得自豪,最值得珍视的应是普通百姓的平淡生活、家长里短、儿孙满堂、平平安安。

    我拿起笨拙生涩的笔来,记录一些过去的事情,为的是那些无处安放的陈年记忆,让我们的平民历史能够延续起来,让乡愁尽量保持原味,让游子轻易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美丽的镜湖(图片选自网络,侵删) 松衣石发斗山幽(图片选自网络,侵删) 更好两三僧院舍(图片选自网络,侵删) 陶塘柳垂二月早(图片选自网络,侵删) 天门中断楚江开(图片选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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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犹有枝头千点雪:我也是芜湖人
        河沿边:@犹有枝头千点雪 英文不太懂:innocent:你好,朝气蓬勃的年轻人:tada::tada::tada:🌹🌹🌹
        犹有枝头千点雪:@犹有枝头千点雪 nice to me to,new friend.
        河沿边:@犹有枝头千点雪 你好!年轻人:clap::clap::clap:
      • 凭栏仙后:无辜人的生活俚俗扑面而来!很棒!
        河沿边:@那年夏天的流星雨 就想再现六七十年代芜湖人的生活场景和一些生活习俗:smiley:谢谢简友雅评🌹🌹
      • 泗四坊方:江北解放前就遗传下,到南京到芜湖的口头禅,古老的地方。
        河沿边:@泗四坊方 不熟。我今天关注了他
        泗四坊方:@迅秋 你旁边(南陵)有简友,我若晴天,不知可熟?
        河沿边:@泗四坊方 古老的芜湖码头欢迎您:smi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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