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芜湖老人的记忆中,霜降节气过后,身处江南的芜湖普通人家,都该准备腌菜过冬了。
那时,初冬腌菜的品种以高杆白、冬芥菜和雪里蕻为主,最普遍的还是高杆白。过冬腌菜家家都会,家家必腌。不像现如今,腌菜快要变成手艺活了,说不好,哪天还会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而加以保护呢!
高杆白(图片选自网络)记得我们小时候,每家腌菜都会将备选的蔬菜晾晒一两天,晾到俗称“焦皮干”为好(芜湖方言:不是太干),以控干蔬菜自带的部分水份。在一个冷风瑟瑟的早晨,大人小孩齐上阵,妈妈在木盆前负责搓洗,孩子们负责将晾晒的蔬菜从竹竿上取下送来清洗,把洗好后的再次挂在竹竿上晾晒沥水,一百多斤的高杆白要几个小时才能洗好。孩子们忙得不亦乐乎,嘻嘻哈哈,可是,妈妈的双手冻得通红通红。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快落山了,洗菜的水份也沥得差不多时,接下来就该进入腌菜环节。
坊间在腌菜过程中有个约定俗成:腌菜先在木盆里用手揉,再放到大缸里用脚踩;踩菜之人最好是小伙子,而且要赤脚穿草鞋,不能有香港脚。每次我家腌菜,妈妈基本都选择我,究其原因:一是性别符合,二是青春年少,身子灵活不笨重,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香港脚。每次踩菜前,我都要将裤脚高高的卷起,有的年光买不到草鞋就直接赤脚上阵,一边捧着书,一边在缸里转圈,由边及中,缓缓踩踏。按10斤蔬菜1.2斤盐的比例,铺一层高杆白撒一层粗盐,盐放多了太齁,放少了菜容易发酸变质。就这样层层叠叠,相互踩压,最后,踩出的水份都快将高杆白没了起来。踩累了,就坐在缸沿上看会书、喝口水,将脚翘起,离开那冰凉的腌菜。初冬时节,光脚踩腌菜,还是非常冷的。此时天已擦黑,屋外早已炊烟袅袅,饭香扑鼻。忽然,门口出现女朋友的身影,她对我赤脚踩菜大为意外:“你还会腌菜啊? ”
“等会再看书,快点踩,你大把饭菜都烧好了,踩好就吃饭。”妈妈认为我休息差不多了,一头钻进腌菜屋。见未来的儿媳妇也在,她惊讶地笑了起来:“富子踩出来的腌菜最好吃!”
女朋友接过书,微笑着看我把最后一点菜踩完。
一百多斤腌菜差不多有大半缸,踩好后,用事先洗净晾干的大石块,将腌菜压实,再将缸盖上。一个月左右,嫩黄清脆的高杆白就可以出缸开吃了。
那会儿,每家孩子都挺多的,生活条件差,每顿饭不可能像现在的餐桌上都有几道菜,做父母的多会选择吃些咸菜、水大椒和萝卜头之类的粗菜,新鲜蔬菜和点滴荤腥都让给孩子们了。
一缸咸菜,能从寒冬腊月吃到鹅黄柳绿,直到荷花绽放。只要不让生水带到缸里,腌菜吃到夏天时,剩下来的一般都会烂成只见菜色,不见菜形,味道也由原来的咸香略酸变成臭不可闻。就这臭气熏天的烂菜和卤汁,成为芜湖地方菜肴一绝——千里飘香的主要食材。
千里飘香(图片选自网络)现在,物质极大地丰富,人们餐桌也变得生机盎然,咸菜由于是腌制的,被列为不安全食品行列,已逐步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是,时间可流失,记忆不可辜负,有许多过来人、好一口之士,甚至对人间美味有着猎奇趣味的美食家们,他们对代表一个年代,代表妈妈味道的这道朴素美食,趋之若鹜,大加追捧。
江南的腌菜很神奇,食材最普通,腌制很简单,保管不复杂。就这最简单、最便宜的食材制作的菜肴,流传了数百年,养育了数代人。它充分体现了简单的事物不平凡、普通的道理大智慧的人生哲理,即所谓的大道至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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