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

“我爱上别人了，我们分手吧！”

D舀了一小勺抹茶沙冰，迅速将它送进口中。抹茶的味道十分独特，D舌头上的味蕾受到剧烈的刺激，释放出了最原始的冲动。 他的舌头像一条毒蛇，挑逗地在嘴巴里滑来滑去，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对面的女人，毒液同时从嘴巴和眼仁里射了出去。

毒蛇在捕猎时会先释放少许毒液，然后一点点将猎物紧紧缠绕住，直到猎物在化学作用和物理作用下窒息而亡，它们才一点点享用美食。

女人没有看他，而是眼神涣散地握着眼前的拿铁，杯壁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唇印。

“从我记事起，爸爸就爱喝绿茶，一日三餐他必须有绿茶才能下饭。小时候我总是对茶叶充满好奇，明明是几粒小小的豆子，却能撑开身子，几乎侵占整个茶壶。”

女人自顾自地说着，她似乎是在说给D听，也似乎是在向看不见的什么人倾诉着。

她又说：“有一次，出于好奇，我将爸爸刚沏好的茶水端在手里，想要品尝一下它的味道。妈妈看到了，一把夺过茶壶，气势汹汹地对我说：‘不准你喝绿茶’。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见妈妈发火，我被吓得不轻。从那之后，我几乎再也没有碰过绿茶。”

说话时女人一直将双手牢牢攥住眼前的杯子，她眼皮发紧，眼睛因长时间没有眨动而变得干涩。

D微微侧着头，有些不耐烦地上下打量着女人。

“你好，您的一杯绿茶，请慢用。”服务员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她轻轻放下茶水，简单招待过后便回到了吧台。

D觉得奇怪：“我有点过茶水吗？”氤氲的水汽卷着清新的茶香，一点点向他蔓延开来。“啪嗒——”几粒红豆从融化了的沙冰上坠落桌面，红褐色的豆子身上沾染了一层绿油油的抹茶，它们失魂落魄地躺在桌面上，没有一丝生气。

D没有理睬这杯绿茶，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女人抢了先。

“后来爸爸走了，妈妈说，爸爸是跟一个狐狸精跑了。那个狐狸精三番五次地说妈妈的坏话，久而久之，爸爸便信以为真。妈妈对这种绿茶女人恨之入骨！”

D打了个哈欠，他听得有些睡意。也难怪，现在已是午夜时分，漆黑的窗外空无一人，狭窄逼仄的咖啡厅内，昏黄的光线令人昏昏欲睡。

D似乎料定女人还没说完，索性用手支愣起脑袋，有气无力地听她说下去。

“然后爸爸死了，是中毒而亡的，他的胃中含有大量有毒物质，那正是他最爱的绿茶。”女人稍稍停顿了一下，她悄悄眯了一眼D，继续说：“绿茶的味道很独特，和你眼前的这个尝起来很相近。”

D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着女人，他伸出的手没有使上劲儿，一不小心将绿茶打翻了。

老太太赶紧拿来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桌面，她用苍老却轻快的声音问：“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起作用了？”

“估计还要等一会儿，再给他喂几勺那个绿茶。”女人上下打量着D，不紧不慢地回复那个老太太。

D慌了，此刻他不仅意识不大清醒，手和脚也都不太听指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我没有喝绿茶啊，为什么仍然会中毒？”

老太太用勺子舀了三大勺抹茶沙冰，她擒住D的下巴，操控他把它们全都吞进肚子。D痛苦挣扎着，他的脸涨得通红，身体却一点也动弹不得。他呼吸越来越急、越来越短，意识逐渐变得混沌。

女人凑到了他的跟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蛇那样“嘶嘶”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那个绿茶的事情了。这个店是专门为你们而开的，为的就是今天。”

不知不觉中，店内的门窗全部被厚厚的卷闸门掩盖住了，光线逐渐变得刺眼。D这才看清了，女人和老太太的眉宇间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D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从老太太嘴里发出的，那声音冰冷而坚定，她说：“把他也剁了吗？像你爸还有那两个女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