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曹娥碑,在中国书法史上很有名,但今天我们要说的不是这碑上的书法,而是碑上的故事。今日我虽为这故事添加了一些鬼神元素,但这并不能为故事添加多少精彩。要知道,最动人的从来不是言语下的故事,而是那真挚的人心。
东汉汉安二年,五月初五,上虞县境内的舜江岸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五月初五,已经是署夏了,但庆幸是上午,又是在江边,今天风大,岸旁看热闹的人们并不会感觉到暑意。
上虞县的百姓今天聚到舜江边,是为了纪念潮神伍君。伍君,就是伍子胥,他是春秋末期的人物,他原本是楚国人,因全家被楚国当时国君楚平王所杀,怒而投奔吴国。伍子胥立誓为家人报仇,他帮助吴王壮大吴国,最后终于率领吴军攻进了楚国都城。这时候杀害他全家的楚平王已经死了,他一腔仇恨无处消解,忍无可忍,于是掘出楚平王的尸体,鞭尸三百。后来吴越发生战争,吴国胜了越国,伍子胥便劝吴王斩草除根,一鼓作气灭了越国,可吴王不但不听他的规劝,反而听信奸臣谗言,赐死了他,并将他的尸体沉到钱塘江中。伍子胥死前已经预言了吴国结局,后吴国果然如他死前所说,为越国所灭。
纵观伍子胥一生,虽最终落得一个悲情结局,可他生前的所作所为无不在诠释着三个词——智慧、坚韧、勇气,这也难怪故吴越之地的百姓会将他作为潮神来祭祀。
舜江是钱塘江的支流,如今,六七百年过去了,多少风流,早被雨打风吹去!吴国、越国、楚国,曾经的历史也早已成了一抔黄土。今天站在舜江岸边的汉朝百姓们只期盼今天的潮神祭祀顺利,潮神能保佑自家今年庄稼收成多一些、江上行舟平安一些、家里家人康健一些。这些愿望虽然朴素,但却是这些江边百姓心里最虔诚的愿望。
他们今日虽不能做那主祭舟船舟头领祭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目光灼灼的看着领祭人。
领祭人可是肩负着上虞县无数百姓的期盼啊!
领祭人名叫曹盱,为当地巫祝。他是个中年人,眼神沉郁而安静。他的下巴上留着短须,皮肤偏黑。此时他站在主祭舟船的舟头,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祭祀的正式开始。
“时辰到,迎潮神喽!”
随着曹盱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停在舜江里的几艘舟船,主祭舟船在前,其他舟船在后,齐齐动了起来。
今日风大浪急,又是逆流,所以舟船开始划得并不快,但是划舟的都是特意选出的精壮小伙,有着用不完的力气,舟越是划不快,越激发了他们的斗志。他们涨红着脸,手臂上青筋暴起,在他们的努力下,舟速快了起来,舟与舟之间距离也拉开了。
舜江岸边围观的百姓们见到这个场景,不禁一起欢呼喝彩起来,他们一边喝彩,一边在岸堤旁追赶江里的舟船。
曹盱站在主祭舟的舟头,努力稳住身体,江上风大,大风吹得他胡子头发都凌乱了起来。风大便有急浪,舟船在江里波涛中剧烈晃动起来。
见此情境,曹盱稳了稳随舟船不由自主晃动的身体,大喊一声:“慢一些,稳住!”
听到他这声喊,划船的小伙子们划得稳了一些,又一个急浪过来,曹盱所在的舟船一下被急浪拍上,此时舟速还未来得及减下来,被这浪一打,舟船晃动更加剧烈了,舟船上众人此时保持不了平衡,纷纷东倒西歪,曹盱也一下跌倒在舟中。舟船的重心偏了,又偏偏是在如此混乱的时候,终于,舟船倾覆了!
江里风大浪急,舟船一翻,人人自顾不暇,只是争先恐后地先往岸边游。
岸边这时候聚集了很多百姓,他们在岸边奔走呼号着。此时有一个小姑娘,约十三四岁,也在岸边,她正是那主祭人曹盱的女儿曹娥。曹娥一见父亲的舟船落水,大急,使劲在岸边喊叫着爹。
此时江边与江中都是一片混乱,她一个小姑娘在江边急得眼泪流了下来,可这时哪里有人又顾得上她呢?
终于,后面的舟船赶了上来,开始对落水的人进行施救。曹娥在江边,一边落泪一边叫着,让大家也帮忙救救她落水的爹爹。
随着越来越多的舟船赶来救援,救上来的落水的人也越来越多,可是,被救的人里始终没有曹娥父亲的身影。
终于,江里的人都救上来了,大家点点人,唯独少了曹娥的父亲。
此时曹娥的家人也来到了舜江岸边,曹娥和家人分别登上了几艘小船,往不同的方向寻去,
此时风大浪急,划船的人划得小心,曹娥跪坐在船里,扶着船舷,一边哭,一边喊,一边用眼睛扫视着江面。
天要黑了,同船的乡邻劝她明天再找,曹娥点点头,小船便泊回到了岸边。
曹娥对乡邻们道了谢,却不回家,独自沿着舜江岸堤往远处寻去,没走几步,便没入了黑暗中。众乡邻见此,有那心软的,不禁落下泪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爹如果活着还好,如果爹真的去了,那也要找到爹的尸首,万不能让爹的尸首为鱼虾所噬!曹娥抱着这样的信念,一天天找着,一天天失望着。
亲友们都劝她,算了,人应该是没了,这舜江水急,尸首实在难寻,给你爹建个衣冠冢吧……
曹娥却不听亲友劝说,仍旧是黑天白夜扑在舜江上,累了,她便在岸边找地方躺一会儿,渴了饿了,她便喝点亲友们送来的水,吃两口亲友们送来的干粮。
如此,曹娥连找了十七天,终于绝望了,她独自一人站在江边,望着浑浊的滔滔江水,嚎啕哭着,终于,她止住了哭声,踉跄着跃入江中!
……
曹娥一缕香魂无意识地飘飘荡荡,来到了阎罗殿外,到了阎罗殿外,她方才恢复了意识,恢复了意识的曹娥却不肯进阎罗殿,她还未找到父亲尸首,怎肯如此便去投胎呢!但她又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只得在阎罗殿外徘徊哭泣。
殿内阎君正在处理公务,她听到殿外哭泣声,唤来判官,询问道:“何人殿外哭泣?”
判官道:“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想必是新死之人,不舍尘世之繁华,故而哭泣。”
阎君却不听判官一面之词,吩咐道:“将殿外人宣上殿来!”
判官应下,出殿去了,不片刻,便带着曹娥魂魄上了殿来。
阎君看看曹娥,问道:“姑娘,你为何在殿外徘徊哭泣?”
曹娥一下跪倒在阎罗殿中,一边哭,一边讲述事情始末。
阎君听完曹娥讲述,连忙从案桌后椅子上站起,走到殿中,扶起曹娥,道:“曹娥,你快快起来,如此至孝之女子,你的跪我受不起。”
随后,阎君对判官吩咐道:“你速查生死簿,看看曹娥姑娘之父是否已到阴曹地府。”
判官拿出生死簿,看了片刻后,说道:“禀阎君,曹娥之父曹盱的确已溺水而亡,但不曾来到阎罗殿。”
阎君道:“哦?那派黑白无常去,带着曹娥姑娘,寻到她父亲的魂魄与尸首。送她父女尸首回到亲人身边。”
判官应道:“是。”
曹娥听到这话,又跪倒在地,给阎君磕了一个头,垂泪道:“多谢阎君。”
……
曹娥沉默地跟着黑白无常又回到了舜江边,黑白无常在舜江边某处站住,回头对曹娥说道:“曹娥姑娘,你等在这,你父亲魂魄与尸体就在这江水深处水草里,我们先下去将他魂魄唤上来。”
待曹娥点头答应,黑白无常法身一动,已经没入了江水中。
曹娥等了一小会儿,便听到水下传来了父亲的声音:“我不走!我女儿一定还在寻我!我不走!”
曹娥听到父亲熟悉的声音,大声冲着江水中叫道:“爹!”
水中声音一下停了,下一刻,从江水里浮上了三个身影,曹娥一看,左右是黑白无常,中间被驾着的正是自己的父亲啊!
待父亲上了岸,曹娥一下扑到父亲怀中,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爹,终于找到你了。”
曹娥父亲也落泪道:“傻女儿,你为何要做此傻事啊,我这残破尸身,哪里值得我的宝贝女儿丧命啊!”一边说,一边捶胸顿足。
但此时木已成舟,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无可挽回了。
待父女二人哭泣着交谈了一会儿后,黑白无常与曹娥父女四鬼重新上路,黑白无常在江中牵着曹娥父亲的尸体,曹娥父女在江边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曹娥的尸体旁,黑白无常施了个法术,两具尸体便紧抱在了一起,黑白无常将两具尸体一起牵到岸边显眼处,看看,见无什么遗漏,便带着曹娥父女回阎罗殿去了。
……
清晨,朝阳初升,舜江上今日仅有微风,一位上虞县的船家为生计奔忙,早早便驾着渡船来到江上,准备渡那过江的人。
忽然,他看到堤岸边好像有一个人漂浮在那里,他忙将船划过去,待划到近前仔细一看,哪里是一人呢?是两人!抱在一起的两人!正是溺水而亡的曹娥父女的尸首!
……
曹娥沉江抱父尸而还的事迹终于传开了,人们为了纪念这个至孝的姑娘,在石碑上刻下了这个故事,这碑便是“曹娥碑”。
时间拥有强大的力量。石碑是石头雕刻而成,石头能存在多少年呢?总之,最初的那块“曹娥碑”早就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中了。但是,世界上总有一些故事,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褪色,这些故事能长时间流传,不靠金石玉器,靠的是一代代人的口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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