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杰哥的小区里，拨通了他的号码。太久不联系，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陌生。
“你已经到了啊？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先直接去我家吧，莎莎在家呢，你先等我一会儿。”
杰哥、莎莎和我是大学同学，这是毕业将近七年之后的第一次重逢。我来到他们所在的城市办一些公事，顺便来拜访一下老朋友。
五分钟之后，我按响了他家的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门只打开了一半。
“请问你找谁？”
“我……”
我看到了他身后缓缓走来的莎莎。毕业之后我和莎莎基本断了联系，后来在杰哥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他和莎莎的婚纱照，才知道他们两个结了婚。
“凌宇？”
她一眼就认出了我，表情欢喜，又有些尴尬。
她把我让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在她和我面前各放了一杯水。
在学校里时，莎莎是我们班的大美女，对她心生爱慕者数不胜数，我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但我却因为某种幼稚的想法，没有大胆地追求她。
现在，她依然很美，更增添了些成熟女性特有的韵味。只是眼神有些暗淡，不像以前那样光彩夺目了。
她给小男孩随手抓起一个拼图玩具，打发他去卧室玩了。一阵忙碌过后，她终于坐到了我的对面。
“凌宇，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七年？”
显然，杰哥并没有把我要来的事情告诉她。
“凌宇，你真是变化太大了，和上学时完全就是两个人。”
“变成什么样了？”
“怎么说呢，”她拂了拂耳边的头发，这是她上学时经常做的一个动作，“说话更沉稳了，穿衣服也更正式了。总之，就是更成熟了吧。”
“可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那是因为我上学的时候喜欢过你啊。”
这句话说出口时，莎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羞涩，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她的眼睛很清澈，像湖水里的月亮。
莎莎喜欢我？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时候，在我们一群人里，就凌宇你显得与众不同，和他们都不一样。你喜欢听古典音乐，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每天滑轮滑去上课。你每次出现都会让我那么惊喜。”
上学的时候，我的确做过如她所说的这些事。我自认为那是些很土，还略有些不合群的事情。没想到在她眼中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可是，你那时候，对我却完全没有什么感觉，总是很冷漠。”她说。
只是当时的我，感觉配不上她的光彩。毕业之后，她与杰哥结了婚，更加坚定了我当初的想法。只有长相俊美，物质条件优越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吧。
说来可笑，我相信爱情，却从不认为别人也相信。
“凌宇你现在应该也已经结婚了吧？”她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结了，又离了。终究还是忍受不了对方的脾气。”
我进门后不多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窗户上，像急促的心跳声。
“如果那时我们在一起了，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一声叹息。我没有回答。
“你不要误会啊，”莎莎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反正你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对吧，凌宇？”
我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灼在我身上。
“也许，会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吧。”我说。
“是会更好，还是更坏呢？”
我身体有种发麻的感觉，内心的情感在涌动。
这时，手机响了。是杰哥打来的。
“凌宇啊，我可能得多耽搁会儿了，这边事情比较多。要不你再多坐会吧，让莎莎陪你聊会儿天，你们也挺久没见了吧。”
“没关系，下次再聚吧，我也还有些其他的事情。”
“这样啊，那好吧，实在抱歉啊。”
“没事。”
我挂了电话，刚要开口，抬起头看到她那令人心碎的脸庞。
“妈妈，妈妈，我拼好了，快来看。”小男孩从卧室里跑出来，拽着她的衣襟。
“你要走了吗？”
“嗯，我还有点别的事。”
小男孩还在旁边吵着，要拉她去卧室看拼图，莎莎像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
短暂的寒暄之后，我走出了房门，她坚持要送我下楼，我拒绝了。她又快速地回到房间里，取了一把伞回来，推到我的手中。
“下雨了，拿着这把伞吧。”
我接过伞，伞柄上还留有她手心的余温。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她说。
“我也不知道。”
我不忍心再看她的眼睛。
我转过身，房门在我身后嘭的一声关上。小孩的吵闹声，也随之封闭在门内的世界里。
我走下楼。低着头。迈出单元门。打开伞。雨水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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