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七
图/©花瓣网
01
“妈，女儿不孝，回来晚了”，一声悲怆，划破灵堂。小小的吴芳定定地看着，跪在灵堂前的姑婆，满脸的悲伤，不断自责。
吴芳看着大人们，一边安慰姑婆，一边拉她起来。太奶奶去世，大人们哭成一团，她也哭泣，但是没有谁比姑婆哭得大声。那时她不太懂，这个没见过一面的姑婆怎么如此伤心。
后来她依稀明白，姑婆年轻时远嫁，几十年没回过几次家。这次好不容易回趟家，却是亲人去世的时候。那年头的人太穷，虽然只隔两个省，但回趟家不容易。那时的交通、通信都不像现在发达，姑婆与娘家人几乎是断了联系。
那时吴芳还小，大人们都说“可别像姑婆那样远嫁”。她听不懂，只觉得远嫁不好。
02
读初中的吴芳，再一次见识远嫁的破坏力。村子里的一个长辈，村里的小孩按辈分，都叫她姑姑。这个姑姑读书很厉害，村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大家都以她为榜样。
然而，她嫁人一事，比她考上大学还轰动全村。因为其中夹杂着私奔，未婚先孕等闹剧。当时这事闹得沸沸腾腾，一度成为人们饭后谈资。
按理说，读完大学，遇到良人，结婚生子应该是不错的，但她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因为她要嫁到东北，五伯母（她妈妈）第一个反对。大人们一直说“南方到北方，怎么活哟，要冷伤人咧”。
为了打消她远嫁的念头，五伯母把她关在家，连农活都不干了，就守着她。还每天招呼媒婆，让媒婆给她找个靠谱的小伙子。
吴芳还看到五伯母带着姑姑去相信亲，姑姑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更别说半点生机了。
那次相亲后没几天，吴芳听说姑姑夜里逃跑，刚到马路边就被带回来了。回来便不吃不喝，五伯母又是哭又是劝的，可没用。和姑姑相好的男人，赶来了。五伯父带着几个大老爷们，动用武力要把他赶走。
那人硬是不走，跪了一夜。偏偏姑姑绝食晕倒，被查出怀孕了。闹到最后两人结婚了，那个姑姑也从此远嫁。也许是出于怨气，也许是路程遥远，那姑姑几年才回家一次。
偶尔还听到五伯母埋怨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女儿不认了”。
可是当初闹得最凶的五伯母，最后却因思念成疾，不到六十岁就去世了。
姑姑后来如何，吴芳不知道。她只觉得可惜，五伯母这个年纪并不老，应该安享天伦之乐的。
吴芳其实很想问问那个姑姑，是否后悔远嫁，但没有机会。如果自己远嫁，会有这样的后果，吴芳一定选择放弃爱人。她觉得为一个人，对抗所有人，太傻，不值得。
03
吴芳生活的村子，虽然不算大，但这个家族还是挺大的。家族里的姐姐也有两个远嫁。其中慧姐姐远嫁福建，已经有两三年没见。
慧姐姐嫁人后回来过一次，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正好吴芳在外地读书，所以没见着。估计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很少。越长大，不能远嫁的观念越深。不仅因为大人们的念叨，也因为看不到远嫁的人过得如何。吴芳一直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也不可能远嫁。
到首都工作时，吴芳就向父母再三保证不会远嫁，“我只是趁年轻去外面闯荡一番，我会回来嫁人的，你们就放心吧”。
吴芳抱着趁年轻，到外面世界看看的心态，开始了北漂之路。她从没想过在这里寻找一份爱情，因为她始终惦记家乡，惦记父母。她害怕遇到的良人，离家乡太远，她不愿辜负他人。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你越怕什么，它越要给你什么。
寒冷的冬季，雪花飘飘，吴芳孤身一人下班。越是孤独的人，越是想要得到温暖。
雪越下越大，雪花飘得再美，吴芳也无心欣赏，只想早点回家。她太冷了，忘记戴帽子，雪花飘在她头上，一定白了一层。
她走得太急了，滑了一跤，眼看要摔个四脚朝天了，却听到“小心”，有个人从背后扶住了她。站稳定神后，看到一把把伞递了过来。吴芳顺势看了过去，黑色的手套，黑色的大衣，高高的个子，亮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砰砰砰......”心跳加速，心动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吧。
雪实在太大了，他们只好一起撑伞，一起走了一段路。原来他们是一个小区的，所谓的缘分大抵如此吧。
他们碰面的次数开始越来越多，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经常下班碰到，然后一起走一段回家的路，走得多了，自然聊的也多。共同的爱好，不同的经历，越聊越多。开始相约吃饭，最后当然变成约会了。
只是后来，吴芳才知道，林书华，这个和她三观吻合的男朋友，老家在大连。大连距离广西太远了。吴芳试着说服自己，“没关系，现在交通这么发达，通电话也很方便”。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当她好不容易抢到过年回家的票，她就知道，说交通发达都是自我安慰。就算不差钱，坐飞机回家，那也要花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这包含各种转车，还得飞机不晚点。
吴芳是个胆小人，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魄力，挣不来大把的钱。更觉得自己没有十足的魅力，能让一个人死心塌地地爱着她。说到底，她害怕失去，害怕没了最初的爱，归于柴米油盐时，自己无法真的幸福。
“远嫁的女儿，是父母丢失的孩子”，吴芳一直认为这句话是对的，有多少在一起的理由，就有多少不远嫁的理由。所以她自私的抛弃了爱情，不留任何余地。
离开时，吴芳只在心底说了句“我爱你，但不能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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