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录 | 妈妈,再抱一下
上一章 | 2018-06-07
第十九章 2018-06-11
扑通,扑通,我觉得我的心跳得很快,爬楼的脚步都有些沉重,我捂着胸口,深吸了口气,走进了骨扫描的报告室,拿起报告单,快速扫了一眼,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字眼,瞬间放下心来。困扰着我好几个月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自从第三次化疗以后,妈妈的腿就开始愈发疼痛了,每次走路超不过500米就开始疼,刚开始以为是坐骨神经痛之类的老人家病,后来随着疼痛的加剧,行走距离的缩短,我开始担心会不会有其他什么病变,最开始我们怀疑是血栓,后来做B超排除了,这就让我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情况,骨转移。
好在这一次,老天还是眷顾了我妈妈,除了一些老化的问题,她的骨骼还算健康,倒是妈妈刚认识的一位一同检查的老阿姨,查出了问题,后来还特意打电话给我妈说要去广州治疗。
说起这位阿姨,她的故事也是挺让人唏嘘的。
阿姨当初身体不适,去了一家小医院检查,来来回回也没查出来原因,后来好不容易查出来了,医生却告诉阿姨,只有半年的时间了(现在真的会有医生这么说吗?我接触的医生一般都不会说这样的话,统一告诉我们,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说不准)。阿姨性子强硬,想着这样的日子,不如不过了,就趁着在医院的时候,偷偷藏安眠药,回家后一口气吞了50多粒安眠药,就躺在床上睡了。
不知是安眠药过期了,还是什么原因,总之阿姨没能如愿,被自己放学回来的孙子叫醒,她也自此不提此事,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想过自杀。
说起来,这位阿姨虽然年纪大了,居然还坚持着自己的事业,生病的情况下,也不忘工作,在那么短短的两个小时的相处,她已经和我妈交换了电话,回去前还神秘地看了我一眼告诉我妈到时候电话联系。我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问了妈妈才知道,她老人家果然又把我卖了。
阿姨是在一家婚介公司工作,她们公司好像是专门介绍台湾人过来相亲的,听到这样的介绍,我心里已经了然了几分,告诉妈妈,这个事情不靠谱,让她迟早打消念头,好在妈妈现在的执念也没那么深了,一边叨叨着是人家主动问她的,一边也就放弃了。
后来阿姨果然热情来电,表示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随后会发资料过来,我也只能说,老人家有这样一颗蓬勃的事业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也不便泼她凉水,就这么放着吧。要是这件事能够成为她忘记病痛,努力生活的动力,我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说到善,我觉得医院里最大的善意来自谎言,就像刚开始陪妈妈住院时,有一位叔叔被检查出肝部的问题,他乐呵呵地和其他病友聊天,说是囊肿,说家里人告诉他不严重,殊不知在场的每个病人都有些不自然,但是没人多说什么,最后那位叔叔离开以后,才有人发问:“囊肿怎么会住这个科室来?”
另外一位经验丰富的爷爷回答到:“那当然是他家人骗他的啦,在这个科室住院,怎么会是囊肿呢?”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来自谎言的善意,平时聊天不管怎么吹牛,怎么炫耀,一旦涉及到病情,大家都变得小心起来,相互保护着,沉默着,不去戳破别人的气泡。在这里的每一位病人和家属都习惯性地撒谎,欺骗,隐瞒,明明满是谎言,却最为温柔。
当然,病房里也有很多完全了解自己病情的病人,以及愿意告诉实情的家人,我也向他们致敬,他们是勇敢的斗士。
今天去医院打升白针了,对,我们还是决定做完这第七次化疗,而妈妈也一如即往地白细胞偏低。这次住的病房是妈妈最初的那间病房,床位18,就是那个当初妈妈发烧了,还好生安慰我的80多岁老奶奶的那个床位,看着这间病房我太感慨了,从刚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后来的习惯成自然,我在这个病房里见证了自己的成长,成熟,见证了自己每一次偷偷流泪,每一个强颜欢笑。
这次的病房里也有一位妈妈的老病友伙伴,就是之前提过的唱夫妻二重唱的阿姨,她这次憔悴了些,之前引以为豪的黑发在第6次化疗后,还是坚持不住,离她而去,不过,好在精神很好,她显然也很高兴再看到我们,非常热情,总是让没位置坐的我坐到她床上。
这位阿姨这次是第8次化疗,化疗结束后,她就可以回家了,告别医院满是消毒水味的拥挤病房,可能这一辈子再也不用回到这个地方来了,真好。虽然遇到过她那么多次,我确实第一次知道这位阿姨的病情,原来她是在其他地方做了手术才来这边化疗的,她告诉我们说,她那个肿块是良性的,我听了也是微笑着告诉她说:“那很好呀,阿姨您很幸运呀,而且现在看您的样子也恢复地很好。”
虽然我不怎么相信良性的肿瘤却要做化疗,不过,那又怎么样呢,阿姨要是可以相信,并且好好的生活下去,这样的谎言也没什么不好的。阿姨并不是本地人,我们能够在医院以外的地方相遇的几率应该非常低了,所以,希望我们都不用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以后都不再相遇,在各自的小区域里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在这个科室,我们和很多人相遇,相识,互相打气,成为战友,不同于其他科室,这个地方真的是缔结了很多病人之间的友谊,我们虽然为每一次重逢而高兴,但是仍然希望大家都可以不用再见面,各自回归自己的小生活,在互相看不见的地方安然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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