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教师

人民教师

      老杨是一名人民教师，但他这个人民教师从没有考过教师资格证，所以他这个人民教师算是个山寨的，虽然当教师有些山寨，但是他的教学水平绝不是山寨货可以比的。

      老杨在村里小学教三年级，有时也教教其他年级，反正小学的课程他都熟悉。他这个人民教师虽然没有教师资格证，但比起很多有教师资格证的老师来说，他比他们有名气多了。这名气自哪儿来呢？当然是教学成绩。老杨是镇上有名的优秀教师，听老杨自己说，他教过的班级没有不优秀的。

      记得有一年，邻村的小学教学质量实在是差。镇上就派老杨去了，老杨在那里教了大约有一年，然后这个村的小学在镇上教学排名中就名列前茅了。老杨自己也经常拿这件事来自夸。

        虽然取得过很多的教学优异成绩，但老杨的工资却不能和有教师资格证的老师一样。别的正经老师的工资一般都是一个月五百多，他的仅有三百多。就这还是他们小学领导看在老杨教学成绩优异的情况下通过各种方式增加到三百多的。老杨刚去村上小学时，他的工资才只有刚好两百。其实为了老杨工资这事，学校领导还专门请求过上级给老杨一个正式教职工的工资。但上面政策规定是死的，不能改动。而对于没有教师资格证的老师就要压低工资。没办法。老杨虽在镇里很有名气，但是他的工资不能随着他的名气的增长而增长。

        镇上不给解决工资问题，学校为了留住老杨，领导就想了各种办法给老杨解决工资问题。一是通过募捐，比如说随便想一个什么赈灾之类的名义，让学生捐款。你一元我一元，全校共三百多名小学生，这样算下来至少会有四五百块的钱可以拿到。把这些钱就当做补贴奖赏给老杨。还有一种办法就是通过学生夏季交粮的办法筹集粮食换钱给老杨补贴。村里每年夏收小麦后，学生都要给老师拿粮食，不知道这个规定实行了多久，但是可以命令老杨的班多拿一些。为此学校特意将老杨升为小学六年级班主任，这下多拿粮就没有人要说什么了。通过这两种补贴，老杨几乎能每个月拿到近于正式教职工的工资。后来国家又给双女户，独生子女户补贴了，学校又在这里面克扣一点给老杨。总之老杨在同校教师中生活的还不算差。

        老杨这一生也没出过什么大力，他天生就是教小学生的，每年经过他手的毕业班，那都是镇上顶好的班。他有一辆自行车，每天他就骑着它上下班。后来经济条件好了，他又改换一辆二手摩托上班。这辆二手摩托伴随了他的整个教学生涯。但其实他并没有干到退休，当小学全体合并到镇上时，老杨就失业了。他失业了是没有任何理由的，首先他没有教师资格证，然后他还没有关系。所以他这个编外人员就算教学成绩再怎么突出，那镇上小学也容不下他的。失了业的老杨才五十出头一点，但是他干不动农活，更不用说外出打工。他为小学教育耗费了半生精力，但小学并没有按应有的回报来报答他。说把他踢了就把他踢了，毫不留一点情面。但是当初那些有教师资格证的却教学到退休年龄，回家后还领着一个月两千多块的退休工资。你说这公平吗？，可没人管这些，就算人家有教师资格证的老师是个脑残，那人家也是正式员工，不能随随随便便就把人辞退了。

      老杨回了家，手上没劲，才干了一点农活，手上就起了老茧。媳妇疼惜他，让他别干，他就真甩手不干了。但回了家怎么办呢？没一点事干也是不行啊。得了，去聊天吧。随便找个唠嗑的人群就加入进去了，这时他才发现他和这帮子农家汉子没在一个教育水平上。也根本聊不到一块去。他以为这些农家汉子会很尊敬他，更会尊敬他以前的工作。其实不然，这些农家汉子让老杨讲自己的经历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些汉子想听点在他们之外生活的景象。其实也就是找点乐子，随后他们就对老杨尽是挖苦讽刺，什么教书能当饭吃吗？一点力气都没有能干些什么，娘们能操得动吗？老杨听了之后并不生气。说不清啊！

      老杨成了一个孤独的人，老杨想起自己当教师那时候的事，他对这些农家汉子都不带正眼瞧的。一群农民，整天在地里刨食，就知道个吃，能刨出来金子还是能刨出来银子。什么都不能，还是自己能看清世事。至少自己没有禁锢着头脑光想着刨食的事，他还是有自己可以为之奋斗的事业的，那就是教育，让这些孩子接受了教育后先改变自己然后再回过头去改变他们的老子。可事实是就算经了他手的孩子在小学能有一个好成绩，但上了初中后都得玩完。当他再看到那些孩子有这么些个老子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村里三五年都出不了一个大学生。他想错了，他教的那些学生也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更没有改变他们老子的能力。最后的结果是，他们的老子一直还是他们的老子，这一点不容置疑，不能改变。

        老杨最终还是忍受不了孤独。他还是得经常找一些农家汉子聊天，不然这真的是太寂寞了。就算是他媳妇，他都觉得和她没什么可聊的。虽然和这些汉子聊天会经常遇到讽刺挖苦，但是其中也有些乐子很好玩。不聊天，那他真的就像死了一样，，太孤寂了，他忍受不了一个人自说自话，他也忍受不了自己像一个青蛙一样坐在井里等着一只鸟飞过。这是没有意义的事。

      老杨，讲点你们学校的事吧，或者讲你的事吧。有人提议说。

        我有什么可讲的，不就是当年拿过全镇教学优异奖吗！说起这个来都不算什么，我不是当老师时还离开过我们村的小学去邻村教过书嘛。那时候我都不想去的，但是镇上极力要让我去力揽败局，我推辞不掉就答应了。你们猜怎么着？老杨故意留一个悬念问，

      怎么着？老杨，说话别打绊子，直话直说。人群中有人说。

        我过去只一年就把那个学校的教学水平提高到了全镇的前列，然后教了一年我看可以了，我也就回来了，后来那个学校的教学水平再也没差过。这都是我的功劳啊。

        这把牛就吹上天了，谁不知道你，自己的屎都不知道擦干净了没还去帮人家。你说说你最后怎么被开除的？说了这句后大家就鼓掌，喝彩！

        我被开除？我没被开除啊，我是辞职了，懂吗？你们肯定不懂这个新词。老杨显得狡辩的说，为了留住最后一点面子。

        呵呵，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老东西整天色眯眯的，不知道对人家哪家的女娃子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是不是？哎，那个狗蛋，你家女娃子可是他教过的，你没问问你们家女娃子还好着没有？说这句话的王二得到了大家最热烈的掌声。

        狗蛋听到这里也直接冲着说前面那话的汉子扔过去他的臭鞋并说：王二，你他妈别胡说。你家闺女才让老杨头给破了。

        老杨挡了挡扔鞋的狗蛋，示意他坐下。等到大家都安静了，老杨又接着说：说起狗蛋，那狗蛋还是我教的，王二，你也是我教的。还有啊，王二，你小子有一次没在家，你家那儿子放学回家没饭吃，那次我可是管过你家儿子饭的。

        是吗？什么时候？我王二怎么不知道。你肯定骗我们家儿子去给你干活了才给他管的饭对不对？你个老东西，我不知道你吗？王二又开玩笑似的说。

        干什么活，那么小的娃子能干什么活。我给你家孩子管饭还管错了？老杨问。

        狗蛋憋住笑这时插话道：老杨，你没管错。你忘了一件事。

      老杨问，忘了什么事？

        忘了让王二家儿子给你磕头叫三声爷爷。哈哈哈，狗蛋说完就自己先大笑了起来，然后惹的全体在坐人员都笑了起来。王二本来还想打狗蛋来着，但是自己先笑弯了腰，一下子就没了力气。

        说什么呢？老杨严肃的说，老杨是最快平静下来的。

        嗨，老杨，那你讲讲你在家的事吧。

        讲什么？老杨问。有什么好讲的？在家不都和你们一样吗？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这人民教师当的和我们不一样呢。那你肯定晚上也发情，讲讲你是怎么和你媳妇干那个的？狗蛋又接着说，狗蛋是最爱起哄的。狗蛋也是最爱讲荤段子的，在农村，这些个汉子整天在地里，能给他们提供乐趣的就只有聊天，聊一般的话题一般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得很无趣。但是讲荤段子，有些人可能会一句话都不说，可他们一定会竖起耳朵听，而且荤段子最容易引起大家的兴趣。

        怎么能用那么粗俗的字眼？这有什么好讲的，和你们一样。老杨也笑了说。

        那就是老汉推车了，哈哈哈。狗蛋讲完又是一阵狂笑。

        王二像抓住了狗蛋的把柄似的，马上又说：原来狗蛋和媳妇在家玩老汉推车。大家听后又是一阵狂笑，有了王二和狗蛋，那乐趣还能少吗？

        老杨不再说话。任凭王二和狗蛋掐嘴仗，老杨其实也挺爱看王二和狗蛋掐嘴仗的。但他就是在某些方面不能接受。

        老杨虽然讲话不多，但是一旦有狗蛋和王二在场，老杨即使讲很少的话，通过这两个活宝，那他那很少的话也会引发出更多的乐趣。

        前两天，王二家儿子回了家，他已经在外打工六年，今年终于家里给找了媳妇。王二儿子这回回来说白了就是相亲的。

        老杨也是教过王二儿子的。他想起王二儿子当时在他的班里那也受了他不少的照顾，在他毕业时，他还是镇上中考联考第五名，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虽然他后来高考落榜，但他在学校那种异于他老子的本性应该是不会改变的。想到这里，他还挺想见见这个年轻后生，他觉得王二儿子一定异于他爹。他还真遇到了王二儿子，就在他在家门口扫大马路时。是王二儿子先问候的他。

      老杨？身体挺好啊。

      哎呀，是你，年轻的小伙子啊。多少年都没见了。在外面都干什么工作？让老师我给你参谋参谋。

        老师？什么老师？老杨啊，我们都一个村的，就不见外了啊。我在外能干什么工作？就在工地上么。你还给我参谋，你能知道现在世界几个国家，几个民族，还是知道咱村的村干部他姨是谁。把自己管好吧。

        哦，年轻人说话咋这么冲？

        年轻气盛么，老杨啊，我这次回来是相亲的。可惜相亲不能用上你当时给我教的乘法口诀，不然我就感谢你。现在相亲全他妈得拿钱，你得给她看你的钱，她才能跟你走。

        是这么个事？我咋不知道。我那时娶媳妇，只要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就行。然后两张床往一块一拼这样一个家就成了。

        你们那时是你们那时。现在弄啥不要个钱，我们哥们几个在外面找个鸡做个口的都要钱。更不用说包夜了。

        你咋现在变成这了？老杨越听越不对劲的问。他失望了。

        现在，现在都是这么。我有啥办法，好了有时间回来谝，不要耽误我相亲，要是今天就谈成了，我 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把媳妇领回来做那事。哎呀，那个美太太啊。说完王二儿子留下在风中郁闷的老杨一脚油门骑上摩托而去。

        老杨教了这个村的多少对父子父女，但是都他妈白费力气了，老杨在心里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