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因为使用逍遥神剑再度倒下,但白古天在医院的恢复速度明显快于上一次,大概才半个月的时间,他便被两位搭档接出了医院。而白古天此时的心情并不算太好,一是因为袁隆的事情,始终还是成为他心头的遗憾。二是因为半个月的住院,又让他身体肥胖了不少。
肥胖,一直是白古天的大敌,为了解决这个“敌人”,他不知拒绝了多少“约饭”、多少应酬。不过,他那要命的身体是喝口开水都长肉,虽然通过定期“天道”训练,能燃烧部分卡路里,但只要训练停止,体重又自动返回报到,甚至会自再度反超。
为此,白古天始终在积极探索各种方法,遏制体重反弹,甚至故意让自己生活过得有些苦不堪言,不过这倒符合了一个落魄编剧的人设。
这次,痊愈出院,孟剑云嚷嚷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非让平时看起来小气抠门的白古天请客。无奈之下,白古天只好按照以前的约定,趁“火威”给渊龙小组的假期还有那么十几天,带他们去首都附近的“平京市”吃素餐。
本来,孟剑云还在责怪白古天的吝啬,可是当他走入“天慈馆”,却被耳目一新的环境氛围所深深震惊。这很显然不是一间普通的素食馆,装饰由内到外,洋溢着东方古香古色的气息。迈进馆中,佛乐风格的歌曲轻盈飘入耳中,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鼻而来,让食客们顿时感到心神愉悦。
食客们如同置身于灵山雷音佛祖之前,共同聆听八部护法中的“香神”乾达婆奏乐、“歌神”紧那罗吟唱,加上墙壁屏幕上映现的“天女散花”视频,宛若迈入仙境。
郭岚月取过菜单,发现菜肴价格不菲且名称奇特,而且环境虽然是东方佛教文化,菜名却不拘一格,融入世界文化因素。
比如说,一道“圣诞快乐”,实际上是把西兰花摆成圣诞树的形状。
一道“盛世红莲”,则是用以火龙果为主的食材,摆成盛开的莲花状。
一道“清心寡欲”,则是用白萝卜烹饪的清汤。
一道“踏雪寻梅”,则是来自东瀛的梅子饭团。
由此可见,餐馆大厨学贯东西、厨艺不浅,能烹饪出任何国家风格的素食。而且菜单上也有不少以素菜模仿的假肉食,白古天虽然嫌油大,但还是为搭档们点了一道“东坡樱桃”。其实,这是用素食仿制的“东坡肉”,所谓“樱桃”,是因为在某些地方,“红烧肉”又被称为“樱桃肉”,而且此类美食最有名的菜式,莫过于苏东坡留下的“东坡肉”。
原版东坡肉,采用的是猪肉。在中国古代,这类肉食被贵族富人视为“贱肉”,上不了正式宴席,又因价格便宜,通常由社会身份比较低贱的手工业者,乃至穷人食用,实则成为了大众菜肴。
而苏东坡为官期间,贴近民众,曾与徐州基层百姓共同抗洪救灾,百姓感恩戴德,赠送猪肉。苏东坡推脱不掉,便研制出一种新式烹饪方法,将猪肉烹制成肥而不腻的美食,又亲自赠送给依然在河边忙碌的民工们。后来,此种烹饪方法在民间广为流传,直至今世。
“天慈馆”的“东坡樱桃”则是用茄子、鸡蛋、豆制品等代替了猪肉,再利用秘制方法烹调,价格比起外面一般餐馆的真正红烧肉还要昂贵一些,不过味道也远远超过了红烧肉原品,真不知道大厨是如何调制的。
另外,当孟剑云打算要壶茶时,却被服务员拒绝,他们宁愿少赚点钱,只上了免费的白开水。细问之下,孟剑云才知道,这道“东坡樱桃”与茶冲突,同时饮食,对客人身体有害。而“天慈馆”虽然菜价高于普通餐馆,却非常重视食客的健康,自然会为顾客作出最佳搭配。
得知原因,郭岚月与孟剑云不由暗暗佩服这素食馆处处为客人着想的高风亮节,也非常感激白古天带他们来对了地方。
当他们在悦耳佛乐中,享受着美味佳肴的时候,他们所在的雅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随着孟剑云的允许,一位大厨微笑走入。
看清大厨面容,白古天慌忙起身说:“哎呦,洪立老板,这百忙之中,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洪立:(笑)以咱们两个的交情,你来吃饭,我如果连个脸都不露,那还算什么朋友?再说,如果这厨房离开我就不行,那我还不累死?所以,趁年轻人们练手,我偷懒休息一会儿,顺便过来看看老朋友。
白古天:(忙不迭)感谢感谢,不胜感激。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我在新闻界的两个朋友——郭岚月、孟剑云,这位是“天慈馆”的老板兼大厨——洪立!
听说是大厨师亲自莅临,郭岚月与孟剑云颇有点受宠若惊,他们急忙邀请对方一同入席。当然,洪立不会跟客人们抢菜吃,他只是让服务员端来一杯白开水,与客人们聊了起来。
聊天中,郭岚月和孟剑云才知道了洪立与白古天的交情。
原来,在十几年前,那时的洪立还只开了一家小餐馆,生意惨淡,而白古天则流浪于平京市中、一事无成。
那时候,白古天见这里是个素菜馆,价格也不高,便进来要了一道最便宜的蛋炒饭。吃完饭、付完账,餐馆外忽然下起了大雨,他只好暂时躲在餐馆里避雨。
由于白古天是当天餐馆里的唯一顾客,闲来无事的洪立便与他交流起来。交流中,两人才知道对方都不是普通人,各在擅长领域有独特见解和一技之长,却偏偏没有合适的立业机会,只能硬撑着头皮,坚守选定的领域,等待着可能永远无法到来的机遇。
作为编剧的白古天,坚信以幻想文化弘扬爱国主义与信仰,必然能走出一条前人不敢踏足的新路。可惜,当时喜欢幻想文化的大批文化受众,反感政治;而本应弘扬爱国主义与信仰的某些文化部门,又警惕反感幻想文化。所以,白古天是左右不讨好,只能孤军奋斗至今,却一筹莫展。
至于洪立,虽然拥有高超的烹饪技术,却只肯做素餐。这固然与他的佛教信仰有关,也是因为他确实不忍杀生。他一直主张,如果人类可以用素餐来满足口欲,就会有更多生命得到保护,人与绝大部分动物才能和平相处。
可惜那时的洪立无论做出来的素菜多么美味,更多食客还是抗拒不了肉食的诱惑,对什么仿真肉之类不屑一顾,又嫌吃素菜不过瘾。所以,在这座大都市中,洪立入不敷出,餐馆也面临倒闭。
虽然这两人信仰各异,甚至在某些细节上存在冲突,但都是怀抱着美好的理想,却得不到应有的支持。交谈之下,两人竟成为知己。
随后的十几年里,白古天固然秘密加入了“天道”,但他的“爱国幻想文化梦”依然形同泡影,所写的剧本没有一本能投入拍摄。
洪立的餐馆却度过了困难期,在社会上突然兴起的“燃烧我的卡路里”呼声中,素餐越来越得到更多人的重视,渐渐走上了正轨。
洪立的烹饪技术本来就是万里挑一,趁机异军突起,最终打造了平京市首屈一指的素餐馆——“天慈馆”。而白古天开始还到当初同病相怜的老朋友处蹭蹭饭,后来逐渐也能按价付账,只是要求好友给打打折。
对此,洪立也尊重白古天的任何要求,他知道自己如果一味给对方免单,必然会刺激对方的自尊心。而且,他也相信,白古天一定有了自己的经济来源,不然不会继续如此“流浪”下去、不改初衷。只不过,不该问的事情,洪立从来不问。
就这样,两人的友谊维持到现在,而郭岚月与孟剑云也终于明白,搭档为什么多次极力推荐他们来“天慈馆”,原来是给老朋友拉生意。
白古天:(满怀羡慕之情)我说洪立啊,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你这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什么时候开分店啊?
洪立:(却叹息)开什么分店啊,我能把这总店维持下去就不错了。
孟剑云:(不解)我看你这客人蛮多的,而且菜的味道也很好啊!怎么会这样说?
郭岚月:(试探询问)难道是因为最近物价有所上涨,影响你店里的成本了?
洪立:那倒不是,要感谢现在新时代的政府啊,像平京市这种靠近首都的城市,不仅是物价,连房价都得到了有力的控制。现在市场上菜价基本稳定,连房租原来说要涨,也没了消息,看来房东也是担心给自己惹事。
郭岚月:那还有什么困难?
洪立:唉,你们别看我这里客人多,但基本上都是些老主顾,新客人越来越少了。
孟剑云:或许就是因为你没有开分店,这里离其他地方太远,所以新客人增加得不多吧?
洪立:我原来也以为是这个问题,还特意去做了市场调查,但结果却发现,是市场风向又发生了变化,我们素餐馆的好日子快走到头了。
白古天:(若有所悟)你说的是,那个最新的减肥餐研究成果?
洪立:没错,过去很多人吃素菜,是认为吃素有助于减肥。像这种大城市,易胖人群越来越多,肥胖都被视为是白领工伤。我的“天慈馆”就是在减肥大潮中兴旺起来的。
白古天:(笑)可是最近有些科学家认为,单纯吃素不仅会导致营养的不均衡,还会让减肥者发生反弹。另外,某些肉食烹饪者,还推出了肉食减肥餐,以鸡肉、鱼肉为材料,让减肥者吃肉食加上适宜锻炼,同样可以瘦下去。
洪立:正因如此,吃素不再是减肥者的唯一选择,而肉食的诱惑自然要远远超过素食,吃素者自然大量减少。另外,就是现在我的同行也越来越多,客人减少了,竞争者却增加了,将来的生意不好做啊!所以我不敢拓展业务,还是守住我这一亩三分地吧!
孟剑云:其实,你这仿真肉味道也不错,如果价格能降低一点的话……
洪立:孟先生,你有所不知,要把素菜的味道做得比肉更好吃,其花费的工艺与材料,导致成本远远高于肉食。如果我价格降低了,不是赔本,就是必须降低质量,那就更加缺乏竞争力了。所以,不是我故意高价出售,实在也是不得已啊!
孟剑云:(似懂非懂)原来如此!
郭岚月:(试探询问)那洪大厨师,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烹饪水平,就算做肉菜也绝对不输给那些同行,你可以试着……
洪立:(神色立变)这位女士,你这是什么话?你看白古天,他的创作水平其实在同行中也是佼佼者,他如果肯改变风格,现在可能已经是名利双收的大编剧。但他执着于自己的信仰,无论遇到多么困难的环境,也坚持着自己的风格,所以才会成为我的好朋友。
白古天:(笑)对啊,洪立也是这样,何况不杀生既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原则,就算让徒弟们杀生,他来烹饪,那也违背了初衷。所以我能理解洪立。人这一辈子很短暂,总要有些自己坚持的东西,才能在沧海一粟般的历史中留下自己独特的印记。只要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就应不顾一切坚持到死。
洪立:(笑)说得好,咱们两个都不沾酒,就以水代酒,碰一杯!
在洪立的提议下,不仅是白古天,连郭岚月与孟剑云都为了好友一番话,共同举杯、以水互敬。
喝下一整杯水,洪立又说:“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减肥方式的改变。最近平京市,因为吃素与吃肉的问题,出现了两群偏激者,他们彼此斗得很厉害,不少店家都受到牵连,损失巨大。你们如果看过报纸,也应该知道这些事吧?”
洪立所言,其实渊龙小组也确实曾有耳闻,甚至听说公安机关为此行政拘留了不少人。但是,这双方的冲突愈演愈烈,其中中老年人又居多,即便是公安,也不方便采取过多强制措施。
他们正在聊天,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众人好奇往外望去,洪立当即皱起了眉头。原来,那是一群手举标语的民众,正准备围攻一家牛排店与其隔壁的皮草店。
标语内容写着:“今天你杀牛屠鹿,日后你必被千刀万剐!”
“抵制杀生,营救生命!动物有时比人更重要!”
“动物与人类一律平等!”
“你毁掉动物的时刻,就已为自己挖好了坟墓!”
望见这些标语,又察觉到游行人士的服饰极为相似,白古天忽然也皱起了眉头:“他们不像是自发的,看起来是有组织的,但又不像动物保护组织。”
郭岚月:没错,动物保护组织不会打这么偏激的标语,他们一般是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人与自然应和谐相处”。但这些标语中,不少都是带有严重威胁的口号。
孟剑云:看来这些人经常来啊,你看把那两个商店店员吓成什么样了,他们一出现,外面招揽顾客的店员吓得赶紧回屋紧锁店门。
洪立:(忧心忡忡)没错,他们经常来,而且已经砸坏这两家店门窗好几次了。他们也确实有组织,叫什么“平等会”。
郭岚月:平等会?这一定不是什么合法组织!
洪立:听说这个组织已经向社团管理局报请审批,但根本没有通过。
孟剑云:(怒)那不就是非法组织吗?咱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洪立: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凑过去,这些人很冲动,你们记者过去一样可能被牵连。上次有个记者,本来想采访他们,就是问了一句:“你们这样做,会不会扰乱社会秩序”,就被这群人给打了。虽然事后,平等会也在公安调解下赔了医药费,打人者也被拘留了,但他们可一点没有悔改的意思。
孟剑云:那明知他们要搞破坏,我们就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洪立: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等会对我们这些素餐馆还算好,躲在店里至少不会被他们为难。
白古天:洪立,你跟他们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洪立:当然不会!虽然我的主张跟他们有点像,但是用这么偏激的手段,只会激化矛盾。我信佛的,怎么会这么糊涂?
郭岚月:不好,他们要动手了!古天,你赶紧报警,我和剑云去看看。
洪立:你们也不要冲动,那两个店肯定已经报警了,公安有经验,很快就会来。你们还是躲在店里安全。
孟剑云:(冷笑)我们可不是怕事的记者,古天,你结账,我们下去看看!
说着,孟剑云就跟着郭岚月匆匆冲了出去。
白古天看这架势,也只好跟老友说了句:“回头把账单发我微信上,我转账给你,对了,别忘给我打折!”
话音未落,白古天也慌忙跟了出去。
洪立见这三人架势,苦笑摇头说:“你们呀,还不知道这平等会有多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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