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皓阳自十六岁就开始不安分地躁动着窥探外面的世界,在他心里,对于外界有一种特别的向往。
相对于围墙四筑的校园,外面的世界似乎有无穷的吸引力,以至于这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他开始思索着如何逃离这个鬼地方,幻想着踏出那个蓝色高门后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最喜欢的是书里写的那些壮阔的高山流水,沙漠烽烟,想象着几百年前的一场场征战,一家家苦言。
他最向往的是一人一包,行走江湖,残灯枯木,独酌雨前。
“张皓阳!”
“啪!”他反应不迭,把书本扔在了地上。
“你干啥呢?”老师怒问。
“我……”
“哎呀呀!我的小祖宗们!我一说再说!现在是最紧要的时候!你们一生会有无数次考试,有两场考试最为重要!现在是第一场,不能分心!不能分心!我为谁?我为谁呀?!哼!还不知道抓紧么?还有这仨月,你们就中考了!”老师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我管不了你们!现在最当紧的是什么?什么都给我放下!背!把我说的,都背会!同学们!这十年,难道不就为这一场考试么?!考试最重要!所有的一切都要为这次考试服务!诺!咱们现在就是做题,做题,不停地做题,不懂的不会的赶紧问!要有意识啊同学们!好了!抓紧吧!”
皓阳默默地拾起书来,烦厌地看了老师一眼,他几乎要叫出来:去他娘的考试!
初三的生活便是高三生活的预演,每天都充满了压抑,世界已与他们无关,在他们的生活中,试题,考卷充斥着一切,单词,公式,古文无孔不入。
老师们似乎也变了,不再给他们讲一些笑话,鬼故事打发时间,通通地换做了白面阎王,日日威逼,不但主课如此,连平日里嬉笑着的副科目也都板下脸来了,老师口中不是背书便是测题,一一都说要熬过考试,不为考试,不做此事。
题海苦涯,日复一日,再加上老师无休止的啰嗦,无非便是“背罢,同学们,为了应付考试,无论如何办法总要过这一关的”。“不要怕苦,不要怕累,会者则会,不会硬背,总之,都不许掉链子!”
这些话语,这样的生活让皓阳烦不胜烦。
原本的一月返家,因为升学,也改作了月半,更苦了莘莘学子!
学校里的生活,枯燥乏味,单一无聊,每天只好是四点起床,十点入睡,为了什么?大概是为了学业有成。
皓阳是每天起的最早的那一批,不是因为他多么好学,而是起的晚了便连脸也洗不上,小小的一排水龙头前,往往挤着几十号人,皓阳最不喜与人争,所以不论冬夏,皓阳总是静静地一个人洗漱,与星月为伴,从不为洗脸愁烦,他也喜欢这样不疾不徐的生活方式,可以享受这少有的安静恬淡。
及至到了教室,便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教人喘不过气来,打开外文课本,更是五行山上加了一文偈贴,头上戴了一圈箍帽,越发头昏脑涨,背沉胸闷了。
皓阳实在想不通那些举着手电哇啦哇啦背单词的人是怎样坚持的,为什么这一着对自己全然无用呢?
没办法,别人都在学啊,无止境的学,自己不好呆坐,也拿出一本书来胡乱念诵。
念着念着,神思便又似从脑中钻出一般,飞过窗外,越过围墙,飞到那真真国蓬莱城去了。
昏沉沉煎熬时光,待到天光微亮的时候,校园里已是一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常了,各班级各教室里亦是读书声震,忽高忽低,高唱低和。学生们大都迷离恍惚,半醒半睡,神游在梦乡与课本之间。
及到了早操时间,学生们又鱼贯而出,复听着哨声阵阵,围着操场打转转。
“老师,我牙疼。不能跑了。”张皓阳示意老师道。
“牙疼?”老师对这一理由颇感意外。
“嗯,疼,睡也睡不好。俗话说……”皓阳故意地摇头晃脑,用手托着腮说道。
“得得得,别说了,去医务室吧!你从开学到现在就没跑过去三圈!”老师不耐烦地说,“这样下去你的体育分还怎么拿?能跑就跟着跑!别拖拖拉拉的!”
“诶,老师,您放心等不疼了我一定去。”心内窃喜的皓阳故作镇定。
的确,自新学期伊始,他经常找借口偷懒,为什么?这还得说皓阳心里烦闷的结果,加之初三要比着以往多跑,更要快跑,他跟不上,也不愿跟,所以常常不去,老师们一味地唠叨应付考试之类的话语更令他厌恶不已,愈发寻隙刁难老师,自暴自弃,以此抗议老师所谓学以致考的荒唐理念。
各位,您说说他这么样的顽皮,成绩若何呢?恰然相反,他的成绩往往在年级中能数到名号,班级里自不消说,语文常稳坐第一,数学列进前十,物理稍差,化学偏差,英语甚差。
自从初三始,他便有了厌学之念,加之化学英语罔若天书一般,统概的一句也听不懂,又幼时酷爱文史,遂将其视为异端,搁置起来了。
这一搁置不要紧,学生最忌是什么?偏科乃是大忌,尤其还未升上高中,便生此念,大不可为矣。
教室里此时只剩下了三男一女四个学生,那两个男生一个拐把子跛腿,一个天生的侏儒症,自然不能去跑,至于女生么,大概闹起来了肚子疼,亦或也有什么先天病,总之教室里是常有人的,皓阳此时困意复浓,索性趴在桌子上休憩起来。
学校的伙食总逃不出白菜土豆等去,干馒头有时竟硬的如石,没奈何,咬牙也要咽下去,皓阳举着半凉的饭菜,大口地吞食着。
上午的课程十分紧张,吃过饭须小跑回教室,匆匆坐定。
老师们个个伫立门前,等着上课铃声一响,便大步走进教室。
初三的课堂与别个不同,不但免去了课前唱歌的习惯,连那一套参拜老师的“起立!”竟也免去了,老师一言不发,同学们不发一言。
统统的等着老师手中的那一摞试卷发下,以及那一句:“抓紧写。”这一堂课便算开端了,在皓阳看来,也可算作结束。
教室里只剩下了笔触纸端的“沙沙”声。
会者奋笔疾书,不会者面面相觑,或有停笔思考者,或有紧蹙眉头者,亦或有百无聊赖者,在私下竟嬉闹起来。
老师坐镇讲台,乐得自在,你不影响他的所爱的那一部分学生,他也无暇顾及于你。
正如老师常所说:时已至此,我亦无法助你,所有得失全在自己,我能做的也只拉一把,便是天大功德,无奈你不随我走,一定要往下坠,那我只好由你去了。好学生自当自强,那些学生嘛,此时便自由了,我是绝不再多管,只是在此时便要寻个出路咯。
天下的人怕要数老师与母亲最烦叨,不做教师便好,做了教师便喋喋不休,做了父母亦如是。
皓阳听的不耐烦,拿起笔在试卷上胡画一通,故意把试纸弄得一团脏,最后干脆在空白处画了一个王八。
“什么狗屁鸟语!大清早扰的我心烦!”皓阳恨恨地咒骂道。
“张皓阳!不许交头接耳!”
“老师,我要去厕所。”皓阳索性要开溜。
“第一节课就要去厕所,忍着!”
“呸,老妖婆!”皓阳嘟囔着展开被折成一团的试卷。
其实老妖婆一点也不老,而且也不是个“婆”,只是因为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过于矫揉做作,平时人模人样的,阴阳怪调地把学生“乖乖”的叫着,一到课上就竖起老师的架子来,教人烦不胜烦。
皓阳坐着不安,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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