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守门奶奶家有一个孙女，在昭海小时印象中，她是胖乎乎的，彼此也没一点男女的感觉。有一年在冬季的雪地，小朋友们都穿着厚棉衣，像企鹅一般在滑雪。眼前的老人身体还硬朗，挎着青菜篮子，走到小昭海身边，问：“我女儿个子到你那个部位？”
当时，昭海见她提到孙女的事，脸还是有些红热，只是胡乱在胸口比划道：“在这！”
老太太有些生气，随手抓起浮在菜叶上的一小撮冰块，往昭海滚热的耳根上一抺，昭海冻得嗷嗷叫。后来，那女孩考上了外国语学校，回家过寒假，脖子上围着雪白的羊毛围巾，身材高俏，脸色红扑扑的。他看也不看昭海这个锁匠的儿子，这让昭海自尊心很受伤害。结果，老人的孙女当了外事方面的同声翻译，她同一直任大使的老公在西欧生活。
“别把女孩往男人堆拉，那帮小鸭子，酒一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两天有个女孩晚上睡觉宿舍没上锁，差点就被糟蹋了，厂工会正在查问此事呢！”老奶奶对昭海道。
昭海有些不知所措。此时，半开的窗扇又传来一阵摇滚的声音，几个房间的男生们弹着吉他，并且歌吼着：“一起摇摆，一起摇摆……”
晓红并不紧张，相反她嚅动嘴唇，有些激动地在傍晚落日的天空喊：“我听见了他的
声音……”然后，一下推开了身旁的昭海，说：“我们到此为止吧，你回去吧！”
面对昭海，晓红忽然表情变了样，彼此好像不太认识一样。昭海望着眼前曾经一起乘船
游江、横跨海湾、翻越山岭、到达虽然贫瘠，却古老土地的女孩，他一下不知道怎样说出这种感觉。这个也读了很多书的男生，也看过包括像《女性的身体》、《恋爱中的女人》这类书目，但如今那些书上所讲的，一碰到眼前这个看似简单的女孩子，昭海却一点也看不透她的心思了。
其实，晓红跟随昭海到江海钢厂，与其说是来找工作，倒不如说，她是在进行另一个寻找与探试。
事情发生在两年前，晓红在昭海进修的淮北古镇一家修脚店做服务技师时候。当时，晓红也面对有多家超市和店面的招工，那一阵子是文凭超消费开始的时代，连超市服务生也要大专学历。晓红为解决生计，只好做人们看来并不体面的工作。
店内做按摩的员工眼神不好，都有残疾证，晓红觉得自己是健康的人，能和这些残疾人共事，也算是人生的一种贡献吧。
修脚店的老板的外形，像光头鲁智深，面目慈善，脖子上套着黄金珠项链。他看到晓红眉目秀气，连嘴唇都有性感，他很器重她，有培养姑娘做副手的想法。他让晓红为别人服务时，穿更低一点的胸衣，以发展游走于健康与性感中间的新型服务模式。
晓红觉得，有时穿这种很性感的衣衫，并不符合自身内敛的本性，她想逃离。附近工地上有个打工的男孩子，每晚都找他洗泡脚。从话里一打听，他就住在海湾渔村，也就是到晓红家时，机帆船落脚码头的那个渔港，离晓红山村的家不算远。俩人也一起回过渔村和山村。
打工男孩每次洗脚，都盯住晓红的低胸领。那突出的半个胸乳，让打工男充满幻想，如醉如痴。
情话与诱惑让涉世不深的晓红很快坠入情网，然而，一年以后，那男生不辞而别。这让晓红感到屈辱，她不理解，自己哪一点配不上打工男。晓红还听说，他还奋进，自考了大专，进了江海钢厂，随即晓红也离开了修脚店。女孩子有自暴自弃，做溅自己的意味。
当然，眼前昭海对晓红的看不透，是由于在对方的意识中，有自己看不见其他人的影子和情感搅动造成。相对他人，别人的意识与情感永远都是黑匣子。
昭海觉得：住厂宿舍区的那些单身男生，此时疯狂的醉、舞蹈都是危险的。他不能让晓红混进这样的区域。假如没有昭海陪护，晓红独自来到钢厂宿舍，就是出了什么事情，昭海或许可以免责。可现在的情形是，晓红千里迢迢与昭海到这里，万一出现同几个月以前发生的那种情况，眼前女孩被猥亵了怎么办？
黑夜的天幕，浩瀚繁星当空，闪着光辉。虽然钢厂上空，纯净的空气已被不远处烟囱的尘埃弥漫，高炉的轮廓灯也吞噬着夜的水晶，把空间变成混沌的黄墨色。但只要心灵纯净，依然能如同透过太空哈勃望远镜一般，让人从内心清晰看到星云的形成、碰撞、发光，然后消失。
昭海并不征得晓红的同意，拉着她就朝右边一排正营业的小酒店走。晓红觉得，昭海把她的手指拉疼了，这种强势的举止，一下又让晓红失去自我。俩人进了带有几间四五平米客房的小酒店。
小酒店的女老板文嫂，围着花布围裙，像《沙家浜》里的阿庆嫂样子，见到昭海就喊：“林经理，那阵风把你吹来了？”
确实，昭海去硕士研讨班进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小酒店坐坐了。有时，昭海外地同学路过江海市到钢厂看他，昭海总在这家小酒店招待友人。一桌菜肴，除正常点几道家常菜外，老板娘会格外送一碗清淡的素菜。昭海觉得：这小酒店菜的口味比大星级酒店好。大酒店，是摆阔面子，吃店内的装潢。大酒店住宿也只是一个花哨，没看见监控探头显示：女保洁员用顾客的洗脸毛巾，擦洗浴缸座便器，然后又挂回洗脸毛巾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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