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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18 周二 有风
夜色沉沉，风声呼啸而过。办公室里，只我一个人，在灯下忙碌。
根据安排，这天晚上，我跟晚自习。穿过安静而空旷的走廊，只有一盏盏灯光，泛出温和宁静的光芒。
教室里，几个住校生在上晚自习。通常，晚自习是他们的写作业时间。一张张试卷，一本本练习册，在他们的眼前。一道道习题，在冥思苦想下，奋笔疾书间，被完美解答。
有时候，写完了作业的他们，会捧着一本课外书，津津有味地读。书中的故事，书中的人物，环绕着他，吸引着他。
也有时候，有的孩子写一会儿作业，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想着干点与学习，与读书无关的事。
那个男生，就是晚自习时因为与同学嘻笑打闹而被我抓了个正着。
“作业写完了？”我厉声问道。
“没……”男生低着头，声音小得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
“没写完作业赶快写，不然明天又榜上有名了！”
男生也不看我，只是低着头，心思复杂地转动着手里的笔，一言不发。
这个男生，是我班上的孩子。去年秋天入学没几天，我就记住了他，不为别的，只因他独一无二的书写。
第一次交语文作业，其他同学的作业本翻开来，字迹清楚，间架结构清晰，即便有个别字看起来不太好，但也不影响阅读。唯独他的作业，字，潦潦草草，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挤着一个，好像故意凑在一块打闹的顽童。还像是蚕在吐丝，一根连着一根，一脉搭着一脉，分不清此，也认不出彼。更像是一个醉汉不小心跌进了泥淖，待抽身出来，一抬脚，一挥袖，泥水淋淋漓漓，洒得遍地都是。
这是哪个学生，怎么写这么难看的字！心里一边抱怨着，一边翻看写在作业本上的名字。
名字叫得浩瀚而高远，怎么字写成这样！
男生来办公室。第一次站在我面前，他有种说不出的局促不安。
“知道为什么要叫你来吗？”
“不知道。”
将作业本翻开，放在他的面前。
“这就是你的字？写成这样，作为送给语文老师的见面礼，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开玩笑说。
他看到我笑了，便轻声说：“老师，我今天写得太快了，下次一定写好。”
“相信你。”我拍拍他的肩膀。
后来的日子里，他交上来的作业，有时与从前的凌乱如出一辙。有时，也能比从前工整清秀一些。每每看到他的作业写得清楚利索时，我就会在作业本上为他拓上一个“你真棒”的红色印章。
那些红色的印章，仿佛是我与他的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时长日久，他的书写，有了很大的进步。
就在我为此感到高兴的时候，新的问题又找上门来。
上课，有时他听着听着课，就两眼呆滞，神思恍惚。也有时，趁着不注意，他就和左邻右舍交头接耳。
叫他起来回答问题，常常答非所问，或者一言不发。
他的表现，越来越不好了。我对他的耐心，也越来越少了。有一段时间，看到他，我心里总是怪怪的。
这样的日子，也过了很久，很久。
这个晚自习，路过教室门口，看到他正与同学推搡打闹，被我抓着，后在办公室里训话。
说是训话，晚自习期间的师生谈话，比白天里的谈话要温和得多，也缓和得多。
他回去没多久，下课铃就响了。
孩子们陆陆续续从教室里走出来，说着，笑着。安静的走廊霎时喧嚷起来。就在我起身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老师，下晚自习了，您还不回去？”
转过头，原来是他。
“我还得收拾一会儿，你先走。下楼小心一点。”我嘱咐他。
“知道了，老师，那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家！”他语气飞扬地说。
收拾好东西，关了灯，锁了门，下楼去。夜色依旧沉沉，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隐隐的暖意，像空气一样，不动声色地将人包围。
在昏黄的路灯下，那一句“老师，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家。”的话，在耳畔，如春潮滚动，若夏风拂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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