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

咸鱼

01

“别碰我！”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呵斥我的是一条咸鱼。

谁能想到，被海水带到岸上风干了许久的鱼居然会说话？

于是我就断定，这必然是一条有故事的咸鱼，然后不管不顾把它带回了家。

“放开我！”

“你们人类果然歹毒！”

“没一个好东西！”

………

回家的路很远，它的话，是真的多。

我知道，咸鱼是一类活得很丧的物种。只是没想到，它们已经丧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所以当我用双手摩挲着它那干涸的脊背，试图给它喝点水的时候，它居然把那颗鱼头扭向了一边。

说真的，我倒是很佩服它的定力。毕竟，鱼儿总是离不开水的。

好家伙，我到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02

咸鱼在我家已经待了三天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它还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纹丝未动，两只泛白的死鱼眼就那么空洞地盯着我家的天花板，像是要凭空瞪出个洞来。

如果不是那张微微起伏的肚皮，我还真就以为它死了。

可能它只是抑郁了。

“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确定不吃？”

我拿着一包新买的鱼食诱惑它，这次它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我这才注意到它那黯淡无光的鱼鳞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那是盐，海水鱼身上都有。

我想，它定是吃了太多的盐，胃也无感了吧。

见惯了颓废的咸鱼，对于它突发求生欲一事，实在是有些意想不到。

那天洗完澡之后，水龙头忘关，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舒适的睡眠，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就见到了一脸怒意的咸鱼。

这时候，它已不再是咸鱼，鲜嫩可口的身体上甚至时不时地分泌出粘液来了。

我当时真是打心眼里替它高兴，本来嘛，好好的咸鱼一夜之间蜕变成一条新鲜的鱼，这难道不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吗？

那天早上，我小声嘀咕:“怎么停水了”

它就使出吃奶的力气对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于是我就知道，水被它喝干了，它不再是咸鱼了，现在的它只是一条普通的鱼。

我买来一个新的鱼缸，在里面放了些水草什么的，为的是让它能有家的感觉。

果然，这次它没有挣扎，反而很乖顺地趴在鱼缸里吐泡泡。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叫它“咸鱼”了。

03

咸鱼本非咸鱼。

它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昔日父母健在，因此它活的潇洒又自在。

直到那日，狂风暴雨，海水不安地晃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它那颗无处安放的心才算安定下来。可是，倒映在黑白分明的鱼眼里的，是父母亲透过网兜的绝望。

它愣住了，很快又反应过来，就奋力朝父母的方向游去，可是它太小了，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艘船变成一粒黑点消失在大海的尽头。

后来，它突然就丧了。随着海浪一同去往岸边，它一动不动地躺在岸边的礁石上，这一躺，就是两年。

再后来，它就遇到了我。

我惊叹于鱼的生命力竟有如此之顽强，看它轻轻摆动鱼尾的样子是那么的灵动，实在让人无法将它与干瘪的咸鱼联系到一起。

04

是不是有了希望，才不会迷惘？

我想大概是这样吧。

在短短一个月内，我几乎跑遍了整个城市的海鲜市场，带回来的鱼，款式型号各不相同，放进它的鱼缸里，却遭受了它嫌弃的白眼。

无奈之下，我只好把那些鱼放生，心里倒是有些心疼我那白花花的银子。

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瞎忙活了。毕竟，我一个连雌雄都分辨不了的人，还能妄想给人家当红娘？

算了，我还是洗洗睡吧。

05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撞见此等奇观。

一夜之间，小小的鱼缸里多了差不多几十条鱼。那些轻轻摆动的鱼尾，是一条条脆弱的小生命。

而那条被我称为“咸鱼”的家伙，正欢快地四处游动，周身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光辉。

我知道，那叫母性。

这一次，投进鱼缸里的食被消灭的一干二净，看它振作起来的样子，我欣慰地露出了姨母笑。

06

上个月，我给它们换了一个新环境。

朋友来我家，惊讶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生活了，我笑着回她，生活总要有点乐趣嘛。

照片上的它，身边围着一群小家伙，附在鱼缸的边缘悄悄窥探着外面的世界。

我把它们一同放回了大海，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它的地方。

礁石上的咸鱼奄奄一息，水里的鱼儿生生不息。

怎么说，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