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次想要写一些东西的时候,总是会最先想到他们。
在上大学之前我从未离开过他们,念初中他们就跟着我租房陪读,甚至将小我两岁妹妹转到附近的小学,一起照顾。等到了我念高中时,因为妹妹已经上了初中不能再让她跟着我而变动了,所以就由奶奶来给我陪读。因此他们在我十八岁以前从未长时间离开过。
而我也不是是一个每天会给他们打电话开视频的人,甚至两天一次也很难得。所以上了大学后我们之间的通话,基本是靠他们联系我。
上一个星期日中午的时候,好不容易回到宿舍,已经被一堆事情累成狗的我,瘫在床上,睡得死死的。手机响了好几次都没有听到。醒了以后才发现原来是奶奶要跟我视频聊天。我连忙拨了回去,却没有通。
奶奶在我上大学走了后,又去给小我一岁正在上高三的表弟做饭陪读。所以她跟我视频的话,只有可能是我姑姑去了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住的地方。
晚上的时候,我又拨了一次,通了。谈话的内容无非是要我照顾好自己,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多喝水,不要感冒了……最后奶奶说了一句:好久没给奶奶打电话了,我就看看你。然后就挂了。我一看通话时间59秒,差的那一秒就像是一个不完美的结局,嘲笑着可怜的自己。
虽然奶奶一直是笑着的,我也知道奶奶真的是在笑。可当她说,我就是看看你时,那种难以自制的心酸涌上心头。
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头发灰白相间,眼睛也早已看得不太真切,走起路来,一倒一倒的,可是心里却惦念这身处远方的孙女。手上松弛的皮肤像是千年的老树皮勉强地依附在瘦弱的枝干上,见证着岁月流经的痕迹。
而此时这双手里捧着一个与它极不协调的智能手机,只是为了“看看你”。我忍不住努力掩饰着泛红的眼角。
之后第二天晚上,我给爸爸妈妈开了个视频。我一直觉得我爸一定是个害羞的人,因为每次开视频他都不会出现在镜头前,可是我却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以前每次一和我妈聊天,我总是会先问,我爸走了没?因为我爸的工作总是一个月内连续出差二十天,然后休息十天。每次通话时,我都不太想听到他出差的消息,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挥之不去。像是傍晚山林中袅娜的炊烟缥缈又撩动心弦。
他不在,这让我觉得心底那个一直在守候着我,可以让我随时回头就能看得到的地方缺了一角,温暖中是一钩冷清的萧索意味。所幸,这两天,他还未走。
跟他们视频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抿了几下嘴。如果不是父亲问我,我都不知道我做了这个动作。他问我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接着母亲又问我,嘴怎么那么红,是不是上火了?
怎么了?我觉得有可能是我在和他们视频的时候,把屏幕当成镜子照了吧。也有可能是最近刚进入春天有些上火吧。懒得跟他们解释,就说我刚刚又吃了点东西,有些撑,打嗝呢。
母亲是一个早睡的人,所以聊着聊着我就觉得她有些昏昏欲睡。我说,要不你们睡吧。听到这她倒是清醒了,说她不困,让我们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才四十岁出头的她就已经睡不着觉了,每天凌晨三点准时醒,醒了就睡不着了。
之后,我就听到母亲说,让父亲举着手机。因为我跟他们通话时,他们已经准备睡了,所以他们是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在跟我说话。父亲拿过去手机后,镜头依然是对着母亲,却只能看到她的额头。
其实,父母就是这样。他们从来不在乎,你是否能够看到他们,他们只在意的只有能否看得到你。
由于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了,父亲问我。我们聊天是否会影响到我的舍友,这样的爸爸真暖心。我说没事,她们也在聊天或是在洗漱,不影响。
可能是我又无意识的抿了嘴?父亲问我,怎么还打嗝,是不是着凉了?我们这边这连天温差大,要注意身体,不要感冒……第一次发现他跟母亲一样碎碎念。可是我却听得哭了。
因为我拉了床帘,所以跟他们谈话时光线比较暗。怕他们看出我的窘样,我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一退,好让他们看不清我,让后装作拿东西的样子,赶紧擦掉眼泪。
父母永远能因为一点点芝麻大的小事,牵连出一系列相关的话题,这时你都不得不承认他们联想与想象的能力,堪比一位杰出的小说家,就连不识字的奶奶也是。
他们时常抱着一种仔细探索却又愧疚的眼光,想要给你最好的一切,亦不想错过你的一切。于是,就习惯了在时光深处,默默站成守望的姿态,选择你走时的方向。
可是,我们却看不到。
也许能看到,在我们也成为父母的那一刻。
一元小说短篇训练营~暮莳简屿(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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