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阴天,从小便是如此。
记得那时坐在教室,透过窗子看天边的晚霞,心中想着、念着,接着就会有一阵风儿吹过,将远处的乌云逐进视线,慢慢遮住太阳的余光,从灰色的云层中透出一点殷红的模样。而在这时,日光灯便会亮起,左手边的窗映出洁白的光晕,照亮这些正在孜孜学习的少年。
就在左手边的窗子里,我的目光时常与她撞个满怀。
也许又是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但就是这样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让那个少年拥有整整两年美好的梦。
我们不懂什么是爱情,有关这词语更多的解释,也仅限于同学之间只有耳闻却无目睹的传说罢了。
她总喜欢留着马尾,白衬衫、牛仔裤是她的标配,认识的两年时间里,她几乎总是以这样的打扮出现在我的目光中,偶尔一次的碎花裙子,难得一见的散发飘然,都足以让我魂牵梦萦许久的时间。
我是一个十分腼腆而且内向的人,幼儿时期就曾获得了“连坐三个小时而一言不发”的成就,加之以一个外地转校生的身份来到这所学校,着实让我感到胆怯和不安。
学校是封闭式的,对外宣称的军事化管理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凌晨集操,其余时间和平常的学校并无二样,晨读、自习、正课、活动等等,一向是以班级为小圈子而展开的。尽管班里有热情的同学主动和我搭讪,我也往往半天崩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甚至到最后会面红耳赤的缄口不言,我实在太不会与人交流了。
好巧不巧的是,那时的她,正是我们组的语文组长。
她和很多同学一样,会主动和我聊天,谈谈关于学习和生活上的趣事,或许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儿,和她交流起来让我感觉不再那样不自在了。我们之间的话慢慢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了一些肢体上的接触——其实是那段时间流行“红眼病”,我自己不敢滴眼药水,就请她来帮忙了——同学们的闲话也慢慢变多了起来。
人毕竟经不起闲言碎语,更何况是那样的年纪,我们都默契的拉长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实话来说,她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打开了我的心结,我慢慢变得开朗,和同学打成一片,适应学习环境后成绩逐步回到了年级前十的水平,老师也更加青睐我,将我从侧边的位子调到中间更加靠前,当上了班级的数学课代表和学习委员,当我和周围环境愈发融洽的时候,却唯独疏远了她。
她生病了,病的很严重,接连几天都要去医务室打点滴,这时我才发现,身后的那个女孩,已经缺了好几节课了。
顶着课代表的名头,我开始给她补习功课。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动听,虽说因病情导致嗓子略显沙哑,却仍瑕不掩瑜。趁她低头做题的时候,我递过去一盒感冒灵颗粒。
“最近入秋,天气转凉,记得照顾好自己。”
她抬头,第一次在我面前脸红了,就像窗外的晚霞,在微风的挑弄下露出娇羞的模样。
我还是忍不住“表白了”,如果那也算是表白的话。
一张小巧而精美的纸张,一手刻意而工整的笔迹,小心翼翼的在四下无人的午饭时间夹进她的课本,装作毫不在意的控制自己不去扭头看她,一边期待她能尽快看到,一边又害怕她会那么快就看到,恍恍惚惚度过了秋天的一个下午,又迷迷茫茫挨过了一个晚自习,终于在我忐忑不安的整理书本时,她的闺蜜向我走了过来。
“诶,卓,小冰让我跟你说……”
“啊?”我知道自己很不淡定。
“她同意了。”
“啊……”我知道自己更加不淡定了。
学校文具店的生意真好做,单是出售那些印有图画的本子销量都令人咋舌。
好像回到那个只有书信传音的年代,我和她之间的“飞鸽传书”又逐渐变成了同学们之间的谈资。每每提到这个话题时,我总装作不甚在意,而后偷偷瞥向她,她总会在这一刻脸红,那抹殷红映入窗子,迎接着挑弄夕阳的微风。
然而除了“飞鸽传书”之外,我们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晚放学后,我约她去后操场散步,她同意了。
寝室楼和自习室的灯光被节生的枝杈撕成斑驳,诺大的操场上,只有我和她信步漫游着。
我们靠的很近很近,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我们走得很慢很慢,慢的想要把时间也拉长;我们的声音很轻很轻,稍不留神就被吹散在夜空;我很紧张,几次想要牵起她的手,却始终没有勇气,一直到熄灯号也吹响,我们才各自回了宿舍。
不明真相的同学总以为我们搞出了什么名堂,却不知我唯一敢抚摸的,只是她的衣角。
据升学考试还剩一个学期。
老师总是能看透学生心里的小九九,她不止一次地找我们谈话,我们也谨听师训,将“恋爱”这件事放到一边。
因为是全县统考,学校特地为成绩优异的学生设立了奖项,我们也都不约而同地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着。
直到那天,成绩单公布,班里鸦雀无声,都在满怀憧憬的希望能从老师口中读出自己的名字。
“有一个好消息,在全县排上名次的,咱们班有两位同学,首先公布第二名,……,第三名,z卓y,接下来公布其他同学的成绩……”
我?全县第三?
当我从喜悦中挣脱出来看向她时,她却哭了。
成绩并不算差的她,这次却只拿到了全校第一百多名。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觉得那些看向我的目光里,夹杂着些许怨恨与惋惜。
我们最终还是分手了,在那个少不经事的年纪,只有我现在一半大的年纪。
那时,我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她说她接受不了异地恋,但现在想来,或许还有其他缘由吧。
有时总会觉得自己耽误了她,因为这件事情而自责,她在这段不算爱情的爱情中成就了我,而我却始终没能为她做些什么。
窗外又起风了,在刚过冬天的深夜里。
北风偶尔还是会光临,带来些许少年的气息,穿过我的脸颊,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我好像很久没见过那样的云彩了。
殷红中包裹着金黄,而后抹上一层灰蒙蒙的颜色,定格在左手边的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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