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前。
窗外杨柳依依婀娜的身影,夏雨又惹了几朵涟漪,空中搁浅着秋天金色的云,树梢上悬挂着冬日的寒意。
斜前方白衬衣的少年,编织在一起的笑声,沉眠在旧时光里的青春。
我是高一下册转入一班的,作为一个全年级最优秀的班级里一个智商不高的女同学,作为一个本来就不外向转学生,在这个已经有很多小团体的班级里自然是不受待见的。
弄懂老师每天讲的什么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事情了,我没有办法像那些学霸一样课余还能自己去找很多题来做,更无法像学神一样,上课睡觉作业抄完了事然后考试还从未下过年级前三。
教室倒数第三排的角落,那个坐得如雕像一样的女同学,就是我,忙碌、劳累、疲惫到连同学都来不及一一认识的我。
上过高中的人都会懂,智商真的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一次物理课堂测验,我做得满头大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都已经润湿,可还是对下课铃声飞快的步伐望尘莫及。
一只手出现在我的试卷上,大概又会上演科代表和未做完题同学撕扯试卷的戏码。我近乎绝望的放下笔,等着他把试卷抢走,没想到,这只手指着我始终未做出来的最后一道选择题,又悄悄地点了一下“A”。
我像得救了一般把答案写上去,转过头看到这只手的主人,他对我咧嘴一笑,就是那个笑容,如阳光般绽放,几乎印在了我的心里。
温柔的风穿堂而过。
或许真的没有人能理解,对于我来说,他的此番举动有多么温暖。我甚至找不出合适的比喻,来形容当时那个微笑的重量。
“嗯,谢谢你。”
“谢什么,小意思。一个组的人,哥罩着你。”
说完,他抱着篮球和他的兄弟们推推搡搡、打打闹闹地冲向操场。
我站在走廊,望着篮球场上那个在阳光下闪烁的大男孩,笑着流出了眼泪。
从那时候起,我注意到他坐在我的斜前方,他上课会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睡着,但是成绩依旧很好;他爱打篮球却不喝饮料,跟我一样钟爱某一个牌子的矿泉水;他上课也会偷偷吃东西,常常鼓着腮帮子往窗外张望,看今天的天气适不适合打球。他很阳光很温暖,也真的很可爱。
“哈喽,老师让我看看你这次考试写的作文,他说我写的太烂了,虽然我觉得是他没眼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拿去,哥也罩着你。”我居然会这样讲,一定是因为他太可爱了。
大概是这样我们开始熟络起来。
他经常来看我的作文,也经常来我的座位上给我分析折磨我的物理题。
大概是因为他太优秀,就算我跟他关系很近,也不会有同学传出八卦。可我却心中暗暗不爽,好歹传个八卦让我自己偷偷开心开心嘛。
那时候的我们不用QQ,更没有微博微信,小灵通的震动和闪烁都能概括我们的青春。
我们的交流开始不仅限于作文和物理,还涉及梦想和未来。
他是真的很聪明,而且热爱真理和科学,俨然一个为科研而生的人,但是他的梦想却是成为一个室内设计师,他说,当别人看到你为他设计出想要的家的样子,别人的幸福感和自己的成就感,是其他任何工作都无法带给他的。
“人类的智慧很大部分都是被造物主分给设计师的。”这是他告诉我的,我也对此深信不疑。
“哇,那大设计师以后给我设计我的房子吧!”
“那你可得攒钱买房,我肯定弄得很漂亮,把阳台种满你喜欢的栀子花哈哈哈。”
“行啊,到时候请你吃饭!”
“噢,吃饭啊,我还以为你要请我住呢。”
关于明天,关于希望,我们有聊不完的话题,他会把我放在他的计划里,不管过多久,我都会觉得很满足。
弯弯曲曲的巷弄里卖的馄饨每天都冒着热气,檐下的燕儿纷飞年年来又去。手机里存的和他的短信,成了时间留给我的最珍贵的记忆。
高三了,大家都在为梦想拼搏着、奋斗着。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我们联系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但是他总会在小灵通的那头给我发“晚安”,他也会安慰我因为升学的压力而焦躁不安的情绪,我甚至忍不住开始幻想,被他这么一个学霸宠着,难道毕业会发生一点什么像言情小说的剧情,我会像每一个女主角一样,就这样一直被他疼爱下去。
“风也吹过,雨也来过,在阴冷的天气抱着你躲进被窝,耳鬓厮磨。雪也下过,晴也停过,在暖和的日子牵着你漫步悠悠,安然喜乐。一年四季想陪你度过,世间琐事想与你做,此生也只想同你尝尽烟火。”
可是,没有。
可是,这不怪我,更不能怪他。
我还记得那个黑色的下午,我在去学校的路上,忽然天旋地转,噩梦袭来,残忍地带走了成千上万的人的生命,也带走了他。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地震,69227人死亡,374643人受伤,17923人失踪。
你不见了。
你再也不见了。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此后我物理还是不好,但是不会的题我还是只猜“A”;此后我的作文还是很好,但是你再也不会来看了;此后我还是充满爱与梦想,但是我的爱没人回应,我实现梦想的路上也不再有你的陪伴了。
我现在买了房,也在阳台种满了栀子花。
回来吧,我请你住,哥罩着你!
我无从得知你对我是否有像我对你般的情愫,十年了,青春不再,步入社会的我也虚伪也圆滑也身不由己,但是每每想起你,我也好想,好想为你扎一个马尾、穿一次白裙子。
又一年残红褪尽春又去,第十年了。
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但是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释怀,剩下的日子,再见,我要去喜欢别人了。
虽然总有一个人要先走,但你走的太早也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某一个幸存者,十年之后,我们或许不是朋友了吧,偷偷想一想都觉得幸福得不得了呢。
好久不见了,想你了。
仓鼠说│原创作品
文:仓鼠小哥
图:仓鼠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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